房门被粗暴撞开的声响犹在耳边回荡。四名全副武装的守卫鱼贯而入，为首队长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最后定格在静立于房间中央、黑袍罩体的白发女人身上，以及她怀中那只异常安静、毛发如熔金般的猫。
“奉命搜查窃贼！配合点，我们不想跟你们这群猎人起冲突。”队长语气生硬，带着公事公办的不耐。他身后的手下已开始粗鲁地翻查，床底、衣柜、甚至地板缝隙都不放过，弄得屋内一片狼藉。
塞拉菲娜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笼罩在阴影中的雕像，唯有抚摸着怀中猫形态的艾莉亚身上的绒毛，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也不知是在安抚受惊的猫，还是在压抑着自己被打扰的不悦。
“你一个人？”队长审视着她，目光在她与怀中的猫，以及桌上明显是两人份的餐盘间来回移动。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黑袍下传出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反问。
“那为何这里会有两份食物？”队长向前一步，语气带着逼问。
“我的猫，”塞拉菲娜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金猫的脑袋，小猫配合地或者说，是吓得僵住地缩了缩脖子，“是吃肉的，不行？还是说，需要我这个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用命换钱的猎人，给你们每位军爷都点上一份丰盛大餐和美酒，才算合情合理？”她的语调平缓，却字字带着刺，毫不掩饰对这群不速之客的反感。
队长脸色阴沉下来：“听着，猎人，我不想听你诉苦！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了金币什么都干得出来，捞的油水未必比我们少。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看到一个可疑身影潜入附近？那家伙的悬赏，现在值三百金币！”他紧盯着塞拉菲娜，试图从她黑袍的阴影里捕捉到一丝动摇。
这时，翻箱倒柜的守卫们也停了下来，互相摇了摇头，示意一无所获。
塞拉菲娜兜帽下的脸庞似乎转向队长，尽管看不到眼神，却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注视。“不，”她清晰而肯定地回答，“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队长狐疑地又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回那只过分漂亮、也过分安静的金猫身上片刻，才不甘地冷哼一声：“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他撂下这句狠话，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房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门关上的不久后，怀中的金猫便剧烈挣扎起来，轻盈地跃到桌面上，焦躁地来回踱步，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带着明显抗议意味的“喵喵”声，那双湛蓝的猫眼里写满了惊魂未定和“快把我变回去”的强烈诉求。
“哼，”女人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小猫的慌乱，“这么可爱的模样不好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她语气慵懒，带着逗弄宠物般的戏谑。但见艾莉亚几乎要炸毛跳脚，她才似无奈地耸耸肩，“真拿你没办法。”
随着一声轻微的、如同软木塞弹出的“砰”响，一阵白色烟雾瞬间包裹住桌上的金猫。烟雾散去，艾莉亚已恢复人形，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第一时间低头，紧张地检查自己的双手、身体，确认没有任何多出来的零件或者残留的猫毛，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但脸上惊骇未退。
“这…！这是变形术？不…如此彻底、连生命形态都暂时改变的…这是被明令禁止的禁忌魔法！”艾莉亚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塞拉菲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怎么会掌握这种早该被销毁或深埋于无尽之海的知识？”
“禁忌？”塞拉菲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能把人变成无害小猫咪的魔法就算禁忌了？我亲爱的小公主，你还真是……天真得惹人怜爱呢。”她缓步走近，黑袍下摆拂过干净的地板，“这个世界隐藏在光明下的‘禁忌’，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也……有趣得多。”
她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魔法的话题，目光变得玩味而实际：“不过，现在不是给你普及魔法史的时候。让我们谈谈更实际的问题——我的报酬。”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渐远去的守卫火把光芒，背对着艾莉亚，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我帮你解了围，提供了食物，治好了你的伤，还帮你躲过了搜查。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感谢我？金币？宝石？或者……什么等值的魔法物品？”
“我……”艾莉亚顿时语塞，脸颊因窘迫而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那里除了刚才偷偷藏起的两块硬面包，一无所有。亡国与逃亡早已榨干了她的一切，曾经的王国珍宝都化作了混沌脚下的尘埃。她挺直脊梁，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阁下，我……我如今确实一无所有。但我以洛瑟恩王女的名义起誓，只要我夺回故土，或找到任何财宝，定会补偿您足以满意的报酬。”
“夺回故土？呵……”塞拉菲娜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向艾莉亚，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停在艾莉亚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比艾莉亚略高一些，此刻微微俯身，那双熔岩般的红瞳牢牢锁住艾莉亚翡翠色的眼眸，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专注。
“一个自身难保、被全世界抛弃的亡国公主，”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沙哑，“空头支票可不能满足我。你拿什么担保这虚无缥缈的‘未来’？”
艾莉亚被她逼人的气势所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背脊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塞拉菲娜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尖轻轻抬起艾莉亚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距离太近了，近得艾莉亚能看清她长而浓密的白色睫毛，近得她们的气息几乎交融，近得仿佛下一秒，那抹红唇就要贴上她的。
塞拉菲娜的目光缓缓下移，聚焦在艾莉亚因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那里面倒映着她自己妖异的身影。
“你的眼睛……”塞拉菲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艾莉亚的下颌线，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最上等的翡翠，清澈又倔强，真漂亮……”
她顿了顿，红瞳中闪过一丝近乎邪气的光芒，嘴角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要不……拿它来抵债如何？”
“一颗就够。”
艾莉亚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索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