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的家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杂乱。干燥的草药束从房梁垂下,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堆在角落,散发出的气味并非纯粹的草木清香,而是混合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锈蚀的甜腻感。塞拉菲娜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屋内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椅上,单刀直入。
“你失踪的弟弟和他的妻子,”她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霍克,“我需要更多情报,越详细越好。他们平时采药的习惯,最后有人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具体可能去了哪个方向。”
霍克搓着他那双因长期处理药材而染上不自然紫红色的手,坐在一张矮脚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游移不定,透着一股神经质的焦虑。
“卡伦……他是个好小伙子,就是性子有点急。”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玛莎则温柔些,总能管着他点……他们、他们平时采药,主要就是去东边的黑森林外围,那里……嗯……地势平缓些,草药也多。”
艾尔琳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心中泛起同情。她走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温和又有条理,试图展现关怀与逻辑:“霍克先生,请别太担心。能否告诉我们,他们具体是去采集哪种药草?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们是在哪里?也许有其他的采药人或者猎人曾遇到过他们?”她的用词和语调,依旧带着一种经过良好教养的、试图安抚人心的节奏,与这间混乱小屋和冻痕镇的粗粝格格不入。
“药草?哦,是、是治疗冻疮的‘雪绒根’……”霍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鬼天气,冻疮药卖得很快……那地方靠近一条结冰的小溪,雪绒根长得多……平常我都是……呃,我是说,他们常一起去。但这次……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抓了抓头发
“十几天前,卡伦好像和玛莎为了点家里的小事吵了一架,具体为什么我也……我不太清楚。卡伦就赌气一个人先去采药了,说天黑前回来。可、可等到晚上都没见人影……玛莎着急了,不听我劝,非要去找他……结果、结果她也……”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听起来情真意切,
“我知道……我知道过去这么多天了,在这见鬼的冬天……他们恐怕、恐怕已经……我不求别的,只求……只求能找到他们的……或者,把他们随身带着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带回来也好……卡伦手上一直戴着他和玛莎的婚戒,是铜的,上面刻着藤蔓花纹……那是他们唯一的贵重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漫不经心翻看霍克桌上几本破旧药材图册和笔记的塞拉菲娜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本。她转过身,声音清晰而毫无波澜地报出了一个价码:
“五十金币。外加一瓶标准浓度的魔力补剂。少一样,这活儿我们就不接了。”
“什么?!”霍克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为难,那点悲伤似乎都被这个天价冲淡了些。
一旁的艾尔琳也愣住了,她快步走到塞拉菲娜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不解:“找到失踪的人……有必要要这么高的报酬吗?况且已经这么多天了,他们二人在这个寒冬恐怕也早已凶多吉少……我们是不是……”她的善良与责任心在此刻占了上风,甚至觉得塞拉菲娜有些趁人之危。
塞拉菲娜侧过头,兜帽的阴影下,艾尔琳似乎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
“妹妹,”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让艾尔琳感到一阵陌生的寒意,“我说过,不要质疑我的要价。你这么善良要干什么?我们现在是猎人,不是慈善家。记住你的身份。”
艾尔琳被她话语中的冷硬刺得一怔,有些茫然地抿住了唇。
然而,出乎艾尔琳意料的是,霍克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犹豫后,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痛苦和决绝的神情:“……好!五十金币……和补魔药水……我都有!只要你们能把卡伦的婚戒带回来,确认他们的……下落……我、我就支付!我还有些积蓄……我只要那枚戒指!”
“成交。”塞拉菲娜的语气瞬间变得轻快,仿佛刚才的冰冷从未存在过。她不再多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艾尔琳看了看霍克,又看了看塞拉菲娜决绝的背影,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一丝不适,快步跟了上去。
根据霍克提供的模糊线索,东边的黑森林,靠近一条结冰小溪,生长着大量雪绒根的区域——
二人离开了冻痕镇,再次踏入茫茫雪原。
前往黑森林的路上,塞拉菲娜显得异常漫不经心,步伐缓慢,甚至落后于心中记挂着任务、不自觉加快脚步的艾尔琳。艾尔琳的心中,那份属于王女的、对子民或弱者的善良与责任,似乎又在悄然抬头,让她急于去完成委托帮助那位悲痛的兄长。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塞拉菲娜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行进间的沉默。
“什么?”艾尔琳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有点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塞拉菲娜缓缓走到她身边,兜帽微动,似乎是在打量前方的黑森林轮廓,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没什么,小公主,我的自言自语罢了。另外,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