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塞拉菲娜那无声却凌厉的警告手段后,芬利安在她面前明显拘谨了许多,几乎不敢与她对视,那点最初的好奇心也被谨慎所取代。一切正如塞拉菲娜所预料的那般,这就是个被保护得太好、渴望在枯燥商贾生活之外寻找刺激与荣耀感的富家少爷。趁着父亲外出经商,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边境哨站体验几天骑士生活,而塞拉菲娜和艾尔琳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位“镀金娃娃”安全抵达灰岩哨站即可。至于路途,则乘坐他早已备好的、看起来相当舒适结实的四轮马车。
午餐结束后,塞拉菲娜依旧惜字如金,自顾自闭目养神。艾尔琳则与芬利安就行程细节、哨站情况等进行了更多交流。她得体的谈吐和不时流露出的、远超普通猎人的见识,愈发让芬利安觉得她身份不凡,但这次他聪明地没有再多问。
简单休整后,芬利安兴致勃勃地让仆人们将装满物资的马车赶到门前,并宣布要去换上他的“行头”。塞拉菲娜和艾尔琳便在屋外等候。
塞拉菲娜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检查了轮轴、车辕和拉车的两匹健壮驮马,确认状态良好。然后,她走到艾尔琳身边,兜帽微侧,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和那个二货聊得挺开心啊。”
“怎么了?”艾尔琳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呵呵,”塞拉菲娜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也许这位少爷,对你这位美丽又与众不同的猎人小姐,还挺有好感的。”
“不是……我和他刚刚不是只是很正常的沟通委托事宜吗?”艾尔琳觉得塞拉菲娜的语气有些奇怪,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
塞拉菲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宅邸大门再次打开,芬利安走了出来,已然换上了他那套精心准备的装备。
这身盔甲……着实令人侧目。它是由上好的钢材打造,打磨得锃亮如镜,几乎能映出人影。胸甲上雕刻着繁复的玫瑰与剑刃交织的家族纹章,边缘还镶嵌着看似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护肩做成展翅的鹰隼形状,线条华丽却略显夸张。整套盔甲崭新得没有一丝划痕,在冬日黯淡的光线下闪闪发光,仿佛刚从铁匠铺的展示架上取下来。
然而,问题在于......这身盔甲显然是为了视觉效果而非实战设计的。
甲片之间的连接处看起来有些脆弱,关节处的灵活性存疑。而且,它似乎并不完全合身,穿在芬利安本就纤细的身板上,显得有些空旷,尤其是腰部,需要额外束紧皮带才不至于晃荡。他走起路来,金属部件互相碰撞,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动作也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有些笨拙和僵硬。但他本人对此毫无所觉,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自豪的光芒,仿佛自己已然成为故事里走出的传奇骑士。
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马车旁,在仆人的搀扶下,略显费力地爬进了铺着软垫的车厢。他眼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对接下来的冒险充满了期待。
塞拉菲娜和艾尔琳则坐在了马车前部的驾驶位上。塞拉菲娜接过缰绳,轻轻一抖,马车便平稳地启动,沿着碎石路面向镇外驶去。
“你觉得这一路……会有什么危险吗?”艾尔琳坐在塞拉菲娜身旁,看着前方逐渐荒凉的景致,忍不住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塞拉菲娜操控着缰绳,语气漫不经心,“也许会有不长眼的强盗,被我们这辆闪闪发光的马车和里面那位亮晶晶的少爷吸引,就像苍蝇盯上蜜糖。或者……也什么都没有,一路太平,那才是无聊。”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不过,我更在乎的是,等我们把他像送货一样送到哨站后,我们该怎么回来?难道要徒步走回冻痕镇?我们的马可还拴在那位少爷家的马厩里呢。”她侧头瞥了艾尔琳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没想到这一点吧?
艾尔琳这才意识到这个疏漏,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哦!这个不用担心!”车厢里的芬利安显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立刻探出头来,热情地说道,“这样如何?等到了哨站,我再给你们加钱!额外一百金币!你们就做我的临时保镖,直到护送我安全返回家中,怎么样?”他显然不想这么快结束他的冒险,也希望能有这个神秘强大的魔法师猎人给他保驾护航。
“芬利安阁下,”艾尔琳觉得有必要了解更多情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而问道,“能和我们详细介绍一下灰岩哨站的情况吗?您似乎对它有所了解。”
芬利安靠在车厢壁上,努力让自己在颠簸中坐得更有骑士风范一些,回答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去。只是听来往的商队提起过,那地方几个月前似乎受到过一些绿皮兽人的骚扰,不过据说都是些矮小懦弱的地精,没什么真正的威胁,很快就被哨站的守卫赶跑了。”他语气轻松,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总之,只要运气不是差到极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呢,主要是想去体验一下氛围,感受一下边境军人的生活,等我回去后,也好跟我的未婚妻好好吹嘘一番!”
“您有未婚妻了?”艾尔琳有些意外。
“是的,”芬利安脸上露出略带腼腆又幸福的笑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舅舅就是一名真正的骑士,她非常崇拜她舅舅。所以……嘿嘿,”他挠了挠被头盔压得有些变形的栗色卷发,“我也想借此机会,提升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
他看向塞拉菲娜和艾尔琳,眼神恳切:“如何?二位能接受我的追加委托吗?如果实在不方便,等到了哨站,你们就驾着这辆马车回冻痕镇吧,我相信二位的为人,你们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带着我的马车跑掉的。”他这话说得真诚,带着一种富家子弟特有的、对人性良善的乐观信任。
塞拉菲娜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明显愉悦了不少,带着一种肥羊主动加价的满意:
“您还真是慷慨又信任他人呢,芬利安先生。这个追加委托……我们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