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孤儿院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两天，每一次院门外的汽车声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至于吗？不就是被‘灭绝师太’多看了两眼？”她试图安慰自己，“人家日理万机，说不定转头就忘了你这号小人物了。”
然而，理智告诉她，以林蓓那种严谨到变态的性格，一旦对某件事产生兴趣，不弄个水落石出是绝不会罢休的。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三天下午，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再次停在了孤儿院门口。这一次，林蓓没有惊动太多人，而是直接被请进了院长办公室。
夏知知正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积木——主要是她在搭，其他孩子在搞破坏——看到那辆车，她手里的积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来了！她真的来了！
过了一会儿王阿姨急匆匆地找到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喜悦的复杂表情：“知知，快，跟阿姨来！林小姐……林小姐想见见你，有话跟你说。”
夏知知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有些不情愿，可却没拒绝的理由。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跟着王阿姨走向办公室。每走一步都感觉离危险更近一步。
院长办公室内。
林蓓坐在客椅上，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文件。
“知知，快来。”张院长笑容满面地招呼她，语气比平时更加温和，“林小姐很喜欢你，想接你去她家里住一段时间，你愿意吗？”
夏知知惊愕抬头，却撞上林蓓的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愿意？我能说不愿意吗？！夏知知内心在咆哮。
她攥紧了小裙子，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不，我怕你”？还是说“好，我跟你走”？
无论哪种，都让她感到无比憋屈。
林蓓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的目光转向院长，语气公事公办：“张院长，这只是暂时寄养协议。我会负责她在此期间的一切生活、教育费用。如果后续有正式收养家庭，或者她本人不适应，可以随时送回。”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份合同条款，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夏知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暂时寄养、随时送回。
呵，果然是班长大人的风格。做事留有余地，绝不轻易承诺，一切都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张院长显然有些失望，她原本希望能为夏知知找到一个永久的家，但林蓓的“暂时寄养”也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她连忙点头：“明白，明白！林小姐您能提供这么好的环境，是知知的福气。”
林蓓的视线重新回到夏知知的身上，带着审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夏知知看着桌上那份“暂时寄养协议”，白纸黑字，像极了传说中的“卖身契”。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两辈子加起来的最大勇气，用小小的手指，指着协议上的一行字，仰头看着林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这里……‘需遵从抚养人合理安排’……‘合理’的标准，是什么？”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张院长和王阿姨都愣住了，她们好像还没教她认字吧？虽然有些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说不定是和谁偷偷学的
林蓓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惯有的冷静覆盖。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执拗、试图在绝境中为自己争取一点点主动权的小不点，心中那份“特别”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
“合理，”林蓓微微前倾身体，目光与她平视，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即有利于你身心健康发展的安排。比如，按时作息，均衡饮食，接受教育。”
她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又像是在划定明确的界限：“不包括体罚、辱骂，或强迫你做明显不愿意且无益的事。这是我的底线。”
夏知知呆呆地看着她。
这……听起来，好像……还挺讲道理的？甚至有点……公平？
这和她记忆中那个不近人情的“灭绝师太”形象，似乎有了一点偏差。
难道，工作后的班长大人，性格变好了？
“当然，”林蓓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判断是否‘合理’的最终解释权，在我。”
夏知知：“……”
好吧，当她没说。霸权主义本质丝毫未变！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蓓看着她。
夏知知摇了摇头。她知道，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这个六岁的小豆丁，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那就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林蓓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半小时后出发。”
……
夏知知的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换洗的旧衣服，一双半新的鞋子，还有她昨天偷偷藏起来的，用捡来的彩纸叠的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这是她前世唯一会的手工，用来打发无聊时间。
王阿姨一边帮她收拾，一边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去了林小姐家要听话，别惹人家生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想阿姨了就给院里打电话……”
夏知知看着这个这两天一直照顾她的善良女人，心里也有些发酸。虽然她内心是个大叔，但这份纯粹的关心，还是让她动容。
“阿姨，我会好好的。”她小声说，主动抱了抱王阿姨。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围在门口，好奇又羡慕地看着她。一个小胖墩吸了吸鼻涕，大声说：“夏知知，你要去住大房子了吗？”
夏知知苦涩地笑了笑。大房子？那或许是，但更可能是一个需要她时刻绷紧神经的“高级监狱”。
半小时后，她提着自己那个小小的、空荡荡的行李包，站在了孤儿院门口。
林蓓已经坐在车里等她。车窗降下，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上车。”
夏知知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醒来后待了没多久，却承载了最初恐慌与迷茫的地方。
然后，她拉开了车门，爬上了那辆宽敞、干净、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轿车后座。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引擎发动，车辆平稳地驶离。
夏知知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浮萍，飘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林蓓似乎在用平板电脑处理工作，全程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夏知知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她。
专注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一丝不苟的职业装……少了高中时的青涩，多了成熟女性的韵味，强大的压迫感即使在封闭的车厢里也丝毫不减，不过还挺好看的。
夏知知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了。
她的“New Game+”不仅性别不对，开局还直接绑定了一个终极难搞的NP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