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闹钟让夏知知在六点半准时醒来。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客厅外没有任何声响，整个公寓还沉浸在睡梦中。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换上昨天那件旧裙子——新衣服还没送到。推开房门，客厅空无一人，那盏落地灯不知何时已经被关掉了。
她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正当她琢磨着是回房发呆还是去探索一下这个“样板间”时，主卧的门开了。
林蓓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熨帖的职业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丝毫刚睡醒的慵懒，仿佛一台准时启动的精密仪器。
看到夏知知，她只是目光在她身上的旧裙子上停留了一瞬。
“醒了？去洗漱，准备吃早餐。”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但语调依旧平稳，不容置疑。
“哦。”夏知知乖乖应声，溜进了浴室。
等她磨蹭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
一杯牛奶，一颗白水煮蛋，几片全麦面包，还有一小碟……水煮青菜。
夏知知看着那碟翠绿欲滴、健康得过分的青菜，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搐。
前世作为资深宅男，他的早餐标配是冰可乐配薯片，或者楼下早餐店的油条豆浆。牛奶面包已经是极限了，这青菜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他的中国胃在强烈抗议！
林蓓已经在她对面坐下，姿态优雅地拿起面包，涂抹着少量的果酱，动作标准得像教学视频。
她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夏知知：“坐下，吃饭。食物要按时吃完，不能浪费。”
夏知知硬着头皮坐下，盯着那碟青菜，如临大敌。
她尝试着先喝了一口牛奶，温的。又拿起面包，干巴巴地嚼着。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碟绿油油的东西。
林蓓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偶尔看一眼手机上的资讯，完全没有要闲聊的意思。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夏知知内心天人交战。
吃？可她真的不喜欢吃青菜
不吃？挑战“灭绝师太”的权威，后果不堪设想。
夏知知的脸憋成了苦瓜色，偷偷的瞄一眼林蓓，又迅速把目光移回餐桌上，观察了一会儿还是难以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天真又无辜，她用小叉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片菜叶，小声嘟囔：
“这个……绿绿的……像毛毛虫……怕怕……”
林蓓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说话。
夏知知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演技拙劣得像幼儿园汇演。
就在她以为林蓓会冷着脸命令她“必须吃完”时，林蓓却放下了手里的面包，拿起旁边一张打印好的A4纸，推到她面前。
《夏知知每日作息及行为规范（试行）》
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时间表和条款：
06:30 起床洗漱 07:00 早餐 07:30-08:00 晨读/自由活动 ……
在饮食规范一栏，明确写着：早餐需包含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及维生素（蔬菜/水果）。
“这是初步的作息表。”林蓓的声音没有波澜，“饮食部分，基于儿童膳食营养指南。青菜，是维生素的重要来源。”
她看着夏知知，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怕毛毛虫’不是合理的拒绝理由。你需要适应健康的饮食结构。”
夏知知：“……”
得，谈判失败。人家直接上科学依据和规章制度了。
她看着林蓓那副“规则至上”的严肃表情，知道再装可怜也没用，反而可能被贴上“娇气”“不听话”的标签。
一股倔脾气也上来了。
吃就吃！还能毒死不成！
她心一横，叉起一大片青菜，闭着眼塞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寡淡无味，还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让她差点反胃。
林蓓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和鼓起的腮帮子，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手指微不可察的轻轻捻了一下。
她没有再说什么，重新拿起面包，安静地继续用餐。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度过。
夏知知味同嚼蜡地消灭了那颗蛋和面包，牛奶也喝完了。唯独那碟青菜，她吃了不到一半，就实在无法继续了。
她放下叉子，偷偷观察林蓓的反应。
林蓓也吃完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她看了一眼晓晓面前剩下的青菜，并没有如夏知知预想的那样发难。
她只是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具，然后平静地说：“今天的水果份额是苹果，在厨房料理台上。十分钟后，到客厅进行晨读。”
说完，她便端着盘子走向厨房，没有再看夏知知和那半碟青菜一眼。
夏知知愣在原地。
这……就完了？
她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强制吃完、或者一番关于“珍惜粮食”的大道理，统统没有发生。
规则上明明写得很严格，但执行起来……似乎留有余地？
她看着那半碟被她“征战”过的青菜，心里有点复杂。林蓓没有强迫她，但这种无声的、仿佛“随你便，但规则就是规则”的态度，反而让她更不好受。
她蔫头耷脑地拿起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走向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放了几本崭新的绘本和一本带拼音的《唐诗三百首》。
林蓓坐在沙发另一端，重新拿起了笔记本电脑，似乎又在处理工作。
夏知知拿起那本唐诗，随便翻了一页，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林蓓。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专注工作的侧脸，少了几分昨晚的冰冷，多了一丝沉静。
夏知知注意到，在她手边的杯子里，不是咖啡，而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看起来像是花茶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意外。她以为林蓓这种人，应该是黑咖啡的忠实拥趸。
“你的阅读时间还有八分钟。”林蓓头也不抬，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夏知知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假装认真地盯着书页，嘴里胡乱地念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背后长眼睛了吗？！这感知力也太强了！
她啃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明显。
林蓓敲击键盘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出声制止。
阳光温暖，客厅里只剩下键盘的轻响和夏知知故作稚嫩的、磕磕绊绊的念诗声。
夏知知看着手里香甜的苹果，又想起早餐时那场无声的战争和那半碟被允许剩下的青菜。
她忽然觉得，这个“灭绝师太”的规则高墙，或许……也并非完全密不透风。
至少，苹果比青菜好吃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