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老城区浸染得愈发沉寂。只有远处主干道的车流声，像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老房子内，时间仿佛粘稠的胶水，流动得异常缓慢。
夏知知蜷在沙发角落，眼皮沉重，却不敢真正睡去。李芸坐在对面，目光大多数时候都空洞地落在某处，但偶尔，会极其迅速地扫过夏知知的脸，那眼神里混杂着探究、恍惚，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惊惧。
“你……”李芸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你之前，住在哪里？”
夏知知身体几不可见地绷紧了一下，含糊道：“……一个阿姨家。”
“哪个阿姨？叫什么名字？”李芸追问，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她需要弄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需要将心头那股诡异的熟悉感归因于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记得了。”夏知知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睡衣的袖口，内心警铃大作。“她在怀疑什么？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没有。”夏知知的回答干巴巴的，紧张的夏知知感喉咙发紧，她伸手端起桌子上的水杯。
李芸沉默了。没有父母，不记得收养人……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被遗弃，或者……拐卖的孩子？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紧，但随即又被另一种更荒诞的猜想覆盖。
她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被扣下的相框。
“你……”李芸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你认识……一个叫陈嘉乐的……哥哥吗？”
“哐当——！”
夏知知手里刚握住的水杯猛地脱手，掉在陈旧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水渍和玻璃碴溅开。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收缩。
李芸也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子和夏知知苍白的脸，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孩子……这反应……
“我……我不认识！”夏知知几乎是尖叫着否认，声音尖锐得不自然，她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上，不顾那些玻璃碴，只想离这个危险的问题远一点，“我要走了！我要回家！”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冲向门口。
“等等！你别乱跑！外面黑！”李芸也慌忙站起来，想要拦住她。混乱中，她放在旁边凳子上的旧手提包被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钱包、钥匙、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巧的翻盖手机。
那是很多年前的旧款，小乐用压岁钱给她买的。她一直没舍得扔。
手机掉在地上的撞击，似乎触动了开关，屏幕竟然顽强地亮了起来，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散落在地的几张纸片——是几张明显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毛糙的纸。
其中一张纸上，用已经有些褪色的蓝色圆珠笔，笨拙地画着三个手牵手的小人，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妈妈、小乐。”
那是小乐五岁时画的“全家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夏知知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便条上。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那个渴望家庭温暖的孩子，那个逐渐变得沉默疏离的少年……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解，以及深埋的、从未真正消失的依恋，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其实陈嘉乐一开始玩游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引起李芸的关注，他那时候想如果妈妈看到他不认真学习会不会回来管教他、关心他，可并没有。
后来他渐渐的喜欢上了游戏，因为在游戏里他可以暂时逃避现实，可以获得短暂的快乐，忘记烦恼，要不是爷爷奶奶她可能都上不了大学。
她看着夏知知剧烈颤抖的背影，一个荒谬猜想、让她浑身冰凉。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可是……这孩子诡异的熟悉感，她对老房子的怀念，她听到小乐名字时的剧烈反应，还有现在……她看着纸片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陌生孩子该有的眼神！那眼神里，是痛楚，是怀念
“你……你到底是谁？！”李芸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期盼。
夏知知猛地转过身，脸上早已泪痕交错。她看着李芸，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
“我是谁？！你问我是谁？！”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孩童特有的声线“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有了新家就不要我了吗？！你现在问我是谁？！”
这话语里的指控和熟悉的口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芸的心上！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难以置信地瞪着夏知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像！太像了！这语气，这眼神……
巨大的震惊和荒诞感让她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用力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诡异而悲伤的对峙气氛。
一个压抑着巨大焦虑、却依旧能听出属于林蓓的、冰冷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老旧的木门：
“知知！你是不是在里面？！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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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半小时前。
林蓓几乎将交警支队的监控屏幕盯穿，终于在一个距离老城区边缘不远、摄像头角度刁钻的路口，捕捉到了一帧模糊的画面——那辆黑色轿车副驾驶的门似乎开了了一下，一个矮小的、穿着浅色衣服的身影跳了下来，然后飞快地跑进了旁边错综复杂的小巷！
虽然画面极其不清，但那身衣服的颜色，和晓晓离开家时穿的睡衣颜色吻合！
“这里！放大！追踪这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林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接下来的追踪变得异常困难，老城区的监控覆盖如同破渔网。但林蓓调动的人手和资源开始发挥作用。几个在附近排查的、被她委托的物流公司员工，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有人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女孩，在黄昏时分，独自走进了XX小区3号楼！
没有确切的门牌号，但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一栋楼！
林蓓立刻驱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赶到了这个破旧的小区。她甚至来不及等后续支援，直接冲上了这栋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居民楼。
她不知道夏知知具体在哪一层，哪一户，只能一层一层的挨家挨户敲门
直到……她刚踏上四楼，楼道中间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暗红色铁门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确认声音是夏知知的后，林蓓快步上前敲响了那扇门。
“知知！回答妈妈！开门！”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和希望交织，几乎让她窒息。她再次抬手，准备用更大力气敲门——
“咔哒。”
一声轻微的、老旧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