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浪仿佛耗尽了这个城市积蓄一整年的喧嚣，在午夜达到顶峰后，便如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后半夜，只余下零星的炸响，像是盛宴过后意犹未尽的饱嗝。
夏知知在临近天亮的寂静中沉沉睡去，梦里似乎还残留着烟花斑斓的光影，直到生物钟把她叫醒。
除夕夜的狂欢仿佛一场幻梦，窗外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雪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轻柔地覆盖了昨夜鞭炮残留的红色碎屑，将世界重新妆点得干净、宁谧。天空是一种柔和的灰白色，光线透过雪幕，显得格外温柔。
她躺了一会儿，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感受着被窝里暖洋洋的温度。没有幼儿园的铃声，没有必须遵守的作息表，这种全然放松无所事事的清晨，对她而言陌生又新奇。
“过年放假的感觉”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脆响。“还不赖。”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走动声和水壶烧开的轻鸣。林蓓已经起来了。
夏知知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林蓓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长发松松地挽起，侧影在雪光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些居家的柔和。
“妈妈，新年好！”夏知知清脆地喊了一声，算是正式拜年。
林蓓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很淡的弧度：“新年好，知知。”她走到茶几旁，拿起两个早就准备好，鼓鼓囊囊的红色丝绒小袋，递了过来，“压岁钱。”
压岁钱！
夏知知眼睛一亮，双手接过。袋子沉甸甸的，手感很实在。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崭新连号的红票子，目测厚度可观。另一个小一些的袋子里，则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雕刻着平安锁图案的金饰，用红绳串着。
“出手挺大方啊灭绝师太……哦不，妈妈。” 夏知知内心吐槽，但手上却珍重地把金饰拿出来，对着光看了看。金子温润的光泽，和红绳鲜艳的颜色，莫名地让人心情愉快。
“谢谢妈妈！”她笑得眉眼弯弯，把金饰小心地戴在脖子上，凉丝丝的触感贴着皮肤。又将红包妥帖地放进睡衣口袋里，拍了拍。“嗯，有零花钱了，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暂时也不知道能买啥。”
早餐是昨晚剩的饺子，用平底锅煎得金黄酥脆，配着小米粥。简单，却格外有家的味道。
吃完饭，夏知知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那个围着灰色围巾的雪人还在，一夜风雪给它戴上了一顶厚厚的白帽子，看起来憨态可掬。花园里空空荡荡，偶尔有早起的人踩着积雪匆匆走过，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就在她以为这平静的上午会一直持续到午饭时，敲门声轻轻响了起来。
不是急促的，而是带着点犹豫的、很轻的“叩叩”声。
林蓓正在书房回新年邮件，闻声抬头。夏知知已经好奇地跑过去，踮起脚尖看向猫眼。
门外站着的是周子航。
小男孩今天也穿得很喜庆，一件藏蓝色带金色福字刺绣的唐装棉袄，衬得小脸格外白净。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
夏知知回头看向林蓓，用口型无声地说：“周子航。”
林蓓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门打开，寒冷的空气夹杂着清新的雪味涌进来。周子航抬起头，看到夏知知，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举起手里那个用红色礼品纸简单包装的小盒子，声音细细的，带着点不好意思：
“新年……快乐。给……给你。”
夏知知接过盒子，有点分量。“谢谢！新年快乐！快进来，外面冷。”
周子航摇了摇头，指了指对面：“叔叔……在家。”意思是不能久留。但他站在门口，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边缘，似乎并不想立刻离开。
夏知知了然，这家伙估计是来送东西，但又被叔叔规定了时间。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这是什么呀？”
“叔叔做的……雪花酥。”周子航小声说，“甜的。”
“周叔叔还会做这个？” 夏知知有点意外，脑海里浮现出周守拙那张冷硬的脸和雪花酥这种甜腻食物的反差，感觉有点滑稽。“替我谢谢周叔叔！进来坐一会儿嘛，我妈妈也在。”她试图挽留。
周子航似乎有点动摇，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紧闭的房门。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开了。
周守拙走了出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面随意套了件夹克，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正式，但眉宇间那种挥之不去的沉寂感依旧。他手里也拿着一个小纸袋。
看到周子航还站在林蓓家门口，他走了过来，先是对闻声走出来的林蓓点了点头：“林小姐，新年好。打扰了。”然后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林蓓，“一点自己做的点心，不成敬意。”
林蓓客气地接过：“周先生太客气了，新年好。进来坐吧？”
“不了，家里还有点事。”周守拙婉拒，目光落在夏知知身上，停顿了一瞬。夏知知今天穿着红色的棉袄，戴着那枚小金锁，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灵动可爱。他几不可见地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周子航说：“子航，该回去了。”
周子航“哦”了一声，乖乖走到叔叔身边，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夏知知一眼。
夏知知冲他挥挥手，又晃了晃手里的雪花酥盒子，用口型说：“等下找你玩！”
周子航的眼睛亮了亮，轻轻点了点头。
周守拙牵着侄子，再次对林蓓颔首，便转身回了对面，关上了门。
林蓓关上门，看着手里做工精致、散发着淡淡黄油香气的纸袋，若有所思。
夏知知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周子航送的盒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块浅黄色、点缀着坚果和蔓越莓干的雪花酥，卖相居然相当不错。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甜度适中，一点也不腻。
“嗯！好吃！”她由衷地赞叹，又拿了一块递给林蓓，“妈妈，你尝尝！周叔叔手艺可以啊！”
林蓓接过，尝了一口，也微微点头：“确实不错。”她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目光中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一个气质冷硬、独来独往、似乎藏着心事的男人，却做得一手好点心，对侄子沉默却细致……这组合，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夏知知吃着雪花酥，看着窗外又开始渐渐飘大的雪花，心里却在盘算着：“下午等周叔叔不注意，把周子航叫出来堆个新雪人？或者，拿压岁钱去买点好玩的一起玩？”
今日份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