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未亮,寝宫里静得只剩下我和莉莉安娜浅浅的呼吸声。
昨夜兑换技能耗尽了我的精神力,我几乎是沾床就睡,但生物钟却让我比所有仆从都醒得更早。
我正准备起身,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影从门缝下无声地滑入。
老管家奥古斯都的身影在昏暗中凝聚成形,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外的情绪——一丝疲惫的忧虑。
他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地递给我一封信函。
信封是黑色的,边缘烫着繁复的暗金色花纹,中央一枚狰狞的滴血蝙蝠徽记,是血族长老会的印章。
我的指尖在触碰到信封的瞬间,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冷。
我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银色墨水书写,每一个笔画都锋利如刀,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三公主莉莉安娜·冯·德古拉,屡次抗拒血脉指引,背离初拥古律,心性软弱,玷污王庭荣耀。经长老会决议,由大祭司卡西乌斯亲签,定于七日后,押入‘永夜地窟’,受‘净化之刑’,以试天命,以正血统。”
永夜地窟。净化之刑。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那不是什么考验,那是血族内部最残酷的淘汰机制!
地窟中充斥着紊乱的暗影能量和血族先祖们最狂暴的执念残影,别说一个五岁的孩子,就是成年的血族贵族进去了,心志稍有不坚,也会被瞬间撕碎灵魂,沦为只知嗜血的疯魔。
卡西乌斯,那个在月祭晚宴上只出现了一瞬,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莉莉安娜全身的白发祭司。
他就是那个狂热信奉“血族至上,弱者即原罪”的古律派领袖。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的一幕。
幼儿园里那个患有哮喘的小男孩,被他偏执的家长强行停掉所有西药,送去参加一个所谓的“自然疗法夏令营”,美其名曰“激发自身抵抗力”。
一周后,我是在ICU的探视窗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被各种管子插满的。
同样的偏执,同样的傲慢,同样的,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着谋杀之实!
我捏紧了那封令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冰冷的怒火在我胸中燃烧,却被我用理智死死压住。
“姐姐……”怀里传来一声软糯的呢喃。
莉莉安娜翻了个身,小小的眉头紧锁着,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把脸埋进我的臂弯,梦呓般地哭诉:“好烫……城堡在烧……火里面,有好多好多人在哭……”
我的心狠狠一揪。
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噩梦。
这是她那过于纯净的血脉,在被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刺激后,开始苏醒的深层记忆。
而卡西乌斯他们,根本不想要什么救赎,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清除掉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异类”!
我轻轻晃着她,直到她重新平稳地睡去。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奥古斯都,眼神已经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当日下午,祖祠外那条通往祭祀高台的黑色石阶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那里,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我捧着一束特意找到的、已经枯萎发黑的黑玫瑰,那是莉莉安娜最讨厌的花。
我让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走投无路、惶恐不安的小女仆,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哀求。
“尊敬的、伟大的大祭司阁下……我……我是安雅,三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仆。”
高台上,卡西乌斯拄着一根由巨兽脊骨打磨而成的权杖,银白色的长发在阴冷的风中微微拂动,宛如霜雪。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看一只石阶缝隙里的蚂蚁。
我仰起头,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让它们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我知道……我知道公主殿下她错了,她辜负了您的期望……可她还那么小……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让我随行去永夜地窟吧!我什么都能做,哪怕只是为她端水擦汗……我……我愿意代她受罚!”
“代罚?”卡西乌斯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蝼蚁也敢言代罚?”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在我身上刮过,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我死死低下头,将身体缩成一团,表现出最极致的卑微与恐惧,但眼角的余光,却在冷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果然,对于这种极度自负的狂信徒而言,忠诚而愚蠢的仆人,远比一个聪明的对手更让他受用。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觉得我的提议荒唐得有趣。
“但你既有此愚忠之心,本祭司便准你一个机会。”他冷漠地宣判,“你可入外窟,为仪式守灯七夜。若能活下来,再来谈论你那可笑的资格。”
“谢……谢谢大祭司!谢谢您!”我立刻重重地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我深深埋下的头颅之下,嘴角,无声地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正合我意。
当晚,我没有丝毫犹豫,在意识中打开了系统面板。
【消耗功德值30点,兑换“家政精通Lv.3”。】
【消耗功德值50点,兑换“初级陷阱识别”。】
前者能让我在守灯期间,完美地模仿一个底层女仆所有笨拙而符合身份的举止,打消一切潜在的监视与怀疑。
而后者,则是我活下去,并把这个死亡陷阱变成我主场的关键。
进入地窟的第一夜,我被两名沉默的守卫带到阴森潮湿的外窟通道。
这里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我的任务,就是确保它们在仪式开始前,永不熄灭。
在巡查和擦拭油灯的过程中,我故意表现得笨手笨脚,好几次差点滑倒。
就在一次“意外”趔趄,我伸手扶向墙壁时,“初级陷阱识别”的技能瞬间在脑中发出警报!
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微光,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假装没站稳,顺势坐在地上,目光却死死锁定住那处墙缝。
在那块松动的石砖后面,藏着一个淬了剧毒的吹针机关。
它的角度经过精心计算,目标不是外窟的我,而是七日后,被押送进入内窟时,必须经过此处的莉莉安娜!
这不是净化,这是处决!
第三夜,轮到我给最深处的一盏油灯添油。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和自己瘦小的身形作掩护,从裙摆的暗袋里,取出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灰白色粉末,悄悄撒在那个机关前方不远处的地面角落。
那是月见草的灰粉,我从之前被处理掉的玛格丽特女仆长的遗物里搜刮出的残渣。
它对血族本身无害,但对某些被血族豢养的、用于追踪和暗杀的夜行魔物,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果然,凌晨时分,轮班守卫刚刚离开的空隙,两道迅捷如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通道另一头潜了进来。
他们显然是想借着“净化仪式”前的混乱,提前动手,将莉莉安娜的死伪装成仪式失败。
其中一个黑影在经过我撒下粉末的角落时,动作明显一顿,似乎在嗅闻什么。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他的同伴已经一脚踩进了我用滑石粉做过标记的、另一处更隐蔽的机关区域。
“咔哒!”
一声轻响,他脚下的石板猛然翻转!
“啊——!”
短促的惊叫被瞬间吞没在深不见底的陷阱里。
另一名刺客大惊失色,下意识回头挥刃,锋利的刀锋却在慌乱中,精准地割断了同伴下意识抓住他脚踝的求生之手。
惨叫戛然而止。
我蜷缩在最远的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静静地听着守卫闻声赶来、拖走尸体的动静,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叮!
识破并借力反制刺杀阴谋,守护目标安全路径,功德+120!】
【当前总功德:370】
我抬起头,隔着重重黑暗,望向地窟尽头那扇刻满了诅咒符文的厚重铁门,仿佛能看到门后那个小小的、不安的身影。
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姐姐来了,别怕。”
高空之上,血月之下,那只神秘的乌鸦再次掠过地窟入口。
一片漆黑的羽毛悠然飘落,在接触到地面的前一刻,无声地化作一片虚影,消散无踪。
虚影中,仿佛有一声低沉的轻笑。
司夜已经可以确认,这具五岁躯壳之下的灵魂,绝非寻常之物。
第四夜,一切风平浪静,仿佛前一夜的杀戮从未发生。
换岗的时间到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地窟,准备去洗衣房清洗沾满油污和灰尘的女仆装。
刚刚绕过转角,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皂角和酸腐气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干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