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从钟楼的镂空石窗灌入,吹得我单薄的女仆裙摆猎猎作响。
我和伊萨克并肩站在狭窄的檐下,他怀中紧抱着那把修复如初的竖琴,几根几乎看不见的银线从琴弦上延伸,缠绕在他苍白修长的指尖。
那是我用功德值兑换的【圣光浸染】附魔过的银线,凡人肉眼不可见,却是传导净化之力的最佳媒介。
远处的主殿灯火璀璨,悠扬而诡秘的《红舞鞋十二律》透过厚重的墙壁,化作压抑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脏。
成年礼已经开始了。
莉莉安娜,我那只纯白无瑕的小羔羊,此刻正踏在那冰冷的祭坛上。
“时间快到了。”伊萨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没有看我,目光穿透夜色,死死锁住那座辉煌的牢笼。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融入我们身侧的阴影里。
是梅林娜导师,她甚至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
她没有废话,直接将一把冰冷沉重的黄铜钥匙塞进我手里。
“东塔第三扇窗后的主齿轮,停下它,钟楼就会停摆,仪式流程会被强行中断。”她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但你要明白,安雅,此举等同于向血族三大长老的权威,发起最直接的挑战。”
我握紧了那枚仿佛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抬起头,迎上她复杂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我不是要中断仪式,梅林娜导师。我是要……让它变得不同。”
我要让这场以折磨为名的筛选,变成一场真正的洗礼与救赎!
梅林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系统,启动【暗影潜行Lv.1】!”
【确认消耗100点功德值,技能持续十分钟。】
一股冰凉的能量瞬间包裹了我的全身,我的身形在月光下变得模糊、透明。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双手抓住钟楼外壁湿滑冰冷的岩石,如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脚下是百米高的虚空,可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我看到了,第三扇窗后,那巨大的、如同怪物骨架般的黄铜齿轮组正在精准而冷酷地转动着,每一次咬合,都带动着顶端的巨大钟摆,完成一次象征时间流逝的摆动。
就是现在!
在钟摆抵达最高点,即将向下挥落的那一刹那,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特制的黄铜钥匙狠狠卡进了主轴与副轮之间最脆弱的连接点!
“咯——吱嘎!”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钟楼,停摆了。
整座王庭,连同那靡靡的乐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十二支舞尚未跳完,但属于古老规则的时间,却在这一秒被我强行凝固。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笼罩王庭的瞬间,伊萨克拨动了琴弦!
一道清越、平和的琴音,如同黎明的第一缕光,撕裂了沉沉的夜幕。
那是我修改过的《月下回旋》,没有了原曲的急促与疯狂,每一个音符都平稳而充满了力量,无半拍延迟。
音波之中,我让他灌注了薇拉夫人临终前的祝福,也裹挟了艾瑟琳一族世代守护却不得善终的哀歌。
随着旋律如水波般扩散,主殿内,所有穿着红舞鞋、神情麻木痛苦的贵族子女们,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舞步,脸上浮现出短暂而茫然的清明。
而祭坛中央,莉莉安娜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踝上,那双红舞鞋的诅咒黑线正在疯狂扭动。
但她没有恐惧,只是缓缓将双手交叠于胸前,再次哼起了那首我教给她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摇篮曲。
她的歌声纯净无垢,与伊萨克的琴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比奇特的共振。
空气中,那些我缝入她裙摆的、混合了圣光粉末的金色微尘,竟被这股力量引动,汇聚成一道道柔和的光环,缓缓降落在每一位舞者的头顶。
那些盘踞在他们精神世界中,长年累月被怨念侵蚀的精神枷锁,正在这歌声与琴声中,一寸寸剥落、净化!
仪式,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崩解了!
就在这一刻,我从怀中取出那枚由诅咒凝结而成的血晶,不再停留,转身冲向王庭地宫深处。
那里,有一扇传说中无人能开启的青铜门——“猩红回廊”的入口。
司夜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依旧是一身黑袍,在幽暗的甬道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手中那枚神链残片,正散发着幽幽微光。
“你确定要进去?”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里不只是囚牢,是‘净化程序’的源头。也是你那个【守护者功德系统】,其力量的真正来源。”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回头,透过地宫高处的狭小气窗,远远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主殿方向。
在众人的簇拥中,我仿佛看到了莉莉安娜。
她正笑着,牵起一个比她更小的贵族女孩的手,那笑容如同刺破重重阴云的阳光。
我转过身,用血晶钥匙对准了青铜门上古老的锁孔,毫不犹豫地拧动。
“正因为知道代价,才更要走这一趟。”
青铜门轰然洞开,腥风裹挟着千万年不散的腐朽与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我被这股力量冲得踉跄一步。
而在门缝扩张的阴影里,我惊骇地看到,在那条血色走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王座之上,竟端坐着一个……与莉莉安娜面容完全相同的苍白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