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寝殿。
推开门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莉莉安娜还在熟睡,月光透过窗纱,柔和地洒在她小小的身躯上。
可她那张天使般的睡颜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光洁的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银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显得无比脆弱。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到床边,轻轻抚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中,夹杂着一种极细微、极有规律的抽泣节奏。
那节奏,那频率,竟和我在猩红回廊里听到的、那个苍白少女死寂的笑声,完全一致!
共鸣!
那该死的灵魂共鸣还在继续!
那个被囚禁了三百多年的怨灵,正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噩梦,一点点地侵蚀着我的小公主!
不能再等了!
我立刻从裙袋里掏出那个水晶瓶,将薇拉夫人画笔上析出的、最后一点金色微尘倒在掌心。
顾不上心疼,我迅速在莉莉安娜的床边走动起来,按照系统刚刚兑换的基础结界术,将蕴含着功德之力的金粉,一点点撒在床的四周。
金粉落地即逝,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微光屏障瞬间成型。
功德值减去10,剩余功德值:98点。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无情。
这点功德连一个像样的攻击技能都兑换不了,更别提去根除一个积攒了数百年的怨念集合体。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际,盲眼乐师伊萨克那温润而坚定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琴能召魂,也能安魂。”
声音……声音可以连接亡者,那梦境呢?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混乱的思绪!
如果那个“容器”能通过灵魂共鸣将痛苦传入莉莉安娜的梦境,我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也进入她的梦,把那个不速之客赶出去?
我立刻调出系统界面,目光死死锁定在灵媒感知一级那正在冷却的图标上。
正常使用是不可能了,但如果……如果我用功德值强行催动,模拟出类似“通梦术”的效果呢?
代价一定会很大,甚至可能对我的精神造成永久性损伤。
可一看到莉莉安娜在睡梦中紧蹙的眉头,我所有的犹豫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去他妈的代价!
“系统,消耗80点功德值,以灵媒感知为基础,强行构建与莉莉安娜的梦境链接!”
警告!
此操作将严重透支宿主精神力,可能导致不可逆损伤,是否确认?
“确认!”
随着我意念的确定,仅剩的功德值瞬间燃烧!
我不敢怠慢,在午夜子时三刻来临的瞬间,迅速启动了我改良版的仪式。
我抓起莉莉安娜送给我的那支画笔,以自己的指尖血为墨,蘸取了最后一点金色粉末,飞快地在她枕边的丝绸上画下一个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图案。
然后,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将她睡前哼唱摇篮曲时呼出的、带着甜奶香气的气息混入其中,最后,点燃一张初级驱邪符作为引子!
“以守护之名,以羁绊为引,入汝之梦,驱汝之魇!”
咒语落下的瞬间,我的意识骤然下沉,仿佛坠入一个无底的漩涡。
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已置身于一片灰雾弥漫的扭曲空间。
这是一座诡异的舞厅。
无数穿着猩红舞鞋、面容模糊的小女孩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正麻木地、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而在圆圈的中央,赫然站着那个苍白如纸的少女。
她正伸出枯爪般的手,企图触碰前方那个瑟瑟发抖的、属于莉莉安娜的影子。
“住手!”
我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莉莉安娜的虚影死死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她是她,不是你的替代品!滚出她的梦!”
那苍白少女的动作一顿,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一丝我熟悉的、几乎快要碎裂的痛楚。
“可我们……我们都……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悲戚的声音未落,整个梦境空间开始剧烈震颤、崩塌!
无数裂缝在脚下蔓延,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快走!”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莉莉安娜的影子推出即将崩溃的梦境核心。
而我自己,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猛地拽向崩塌的深渊!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越悠扬的琴音,竟如神迹般穿透了层层迷雾!
琴音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丝线,精准地缠住我的手腕,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硬生生将我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
是伊萨克!
我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耳边,系统虚弱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精神力严重受损,进入强制恢复状态,48小时内禁止使用任何技能。
但我顾不上这些。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床上。
莉莉安娜停止了颤抖,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苍白的小脸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甜美的笑意。
成功了!
我颤抖着手,从随身的针线包里剪下一小块绣着向日葵图案的枕边布料,又小心翼翼地捡起她掉落在枕上的一根银色发丝,将它们层层包裹。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安魂银’,据说能镇住那些游荡的记忆。”伊萨克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他没有进来,只是将一枚小小的、刻着古老符文的银片递了过来。
我接过银片,将它和我手中的布包一起,小心翼翼地缝入一枚我贴身佩戴的银质护身符中。
当最后一针落下,线头收紧的瞬间,那枚朴实无华的护身符表面,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层微弱而温暖的金光。
我把她的梦,缝进了这枚护身符里。
我将它轻轻挂在莉莉安娜的颈间,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这一次,换我来做你的门。谁也别想,再把你带走。”
窗外,月光不知不觉间悄然偏移。
一缕清冷的月华,恰好落在了远处王庭东侧的古老钟楼上。
那座因年代久远早已停摆、被我初来时为了拖延时间而偷偷卡住的钟摆,此刻,竟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开始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移动了起来。
仿佛被终止的时间,正在重新开始它的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