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冰冷,但从司夜日记里带出的那片纸屑,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灼烧着我的掌心。
月之誓约者……这又是一个陌生的、携带着远古气息的名词。
我不敢有片刻耽搁,身形如鬼魅般穿行在王庭错综复杂的廊道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寝殿。
然而,当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时,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莉莉安娜不在床上。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最远的墙角,那里是光线最无法触及的阴影。
她死死抓着我给她的那枚护符,整个身体筛糠般地颤抖着,精致的小脸惨白如纸,嘴里反复呢喃着破碎的句子。
“不要烧……别烧城……哥哥……不要杀他们……”
她的声音不再是五岁孩童的软糯,而是像一个被硬生生撕裂的灵魂在绝望地哭诉、哀求。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梦呓!
那正是我在教堂废墟地基上,从那座古老封印阵中感知到的禁忌咒语的片段!
莉莉安娜的梦境,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被尘封的记忆投影!
“莉莉安娜!”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冰冷的小身子抱进怀里。
【守护者功德系统】的提示音在我脑中疯狂作响,功德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用以维持【守护光环】的稳定,抵御那股侵蚀她心神的未知力量。
来不及多想,我立刻从系统空间里兑换出昨夜在教堂废墟中收集的、司夜用来修补符文的银色粉末。
我记得系统提示过,这粉末蕴含着微弱的“秩序神力”。
我立刻启动【基础结界术】在她周围布下一层微光,稳住她不断逸散的精神力,同时将银粉混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那股秩序神力似乎起到了作用。
几分钟后,莉莉安娜的颤抖渐渐平息,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纯净的紫罗兰色瞳孔深处,竟泛着一圈微弱却不容错辨的金色光芒。
她看着我,眼神空洞而迷茫,轻声说:“姐姐,我刚才……去了好黑好黑的地方……有个穿红袍子的女人,她对我笑,说‘你回来了’。”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红袍女人!
大祭司卡西乌斯的母亲,那个在百年前的“血月政变”中,被当场以叛国罪处决的“血月主祭”!
一个个线索在我脑中疯狂串联,指向一个被刻意掩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不行,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司夜的“施舍”。
我必须亲自去寻找答案!
当晚,我以整理旧乐谱为借口,利用系统兑换的【巧手伪装】技能,仿造了一枚早已废弃的档案副库通行印章。
我像一缕幽魂,潜入了宫廷档案库的最深处,这里堆满了被认为毫无价值的故纸堆,散发着腐朽和尘埃的味道。
在系统的指引下,我找到了被藏在一堆烹饪食谱后面的《禁言录·第七卷》。
我用仿造的印章开启了上面锈迹斑斑的铜锁,一股比周围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泛黄脆弱的书页上,用血族古文记载着一段被彻底抹除的历史:
百年前,当时的血族三公主,薇拉·冯·艾瑟琳,为阻止她的兄长,当时的王储,率领暴走的血族大军屠戮人类边境城邦“白溪镇”,在绝望之下,私自启动了禁忌仪式“终焉摇篮曲”。
她以自己强大的灵魂为引,将整支陷入狂血状态的精锐军团,连同她的兄长,一同封印在了王庭地下的猩红回廊之中。
事后,王庭宣布她勾结外敌,将她定为“叛族者”,从王室血脉中彻底抹除,连遗体都被焚毁,挫骨扬灰。
然而,在书页的最后,一行用更隐秘的墨水写下的批注,让我的手脚瞬间冰冷:
“其魂不灭,七代一轮回,必择血脉相近之容器重生,以待天启。”
我猛然想起二王子伊萨克曾经无意中说过,他那位被毒杀的母亲临终前曾低语:“我们的名字,不该由胜利者书写。”
原来如此!
真正的“叛乱”,从来不是反抗血统,而是反抗屠杀!
薇拉公主才是守护者,而如今的王庭,才是建立在谎言与罪恶之上的篡位者!
他们之所以要除掉莉莉安娜,不是因为她“废柴”,而是因为她就是薇拉公主的转世!
他们害怕她觉醒,害怕她揭开百年前的真相,害怕她让被封印的“罪证”重见天日!
我正要合上书页,袖中的护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暖流涌入我的脑海。
莉莉安娜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一个月圆夜,钟楼会响十三下。”
话音刚落,我手中的《禁言录》“轰”的一声,突然自燃!
火焰是诡异的幽蓝色,明明温度极高,却丝毫没有灼伤我的皮肤!
我心头大骇,立刻将书丢开,转身冲出档案库。
可我刚冲到走廊上,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小王子雷欧。
他抱着一本厚厚的画册,仰头看着我,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我此刻所有的惊惶与秘密。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安雅姐姐,你说……如果历史是假的,我们是不是都能重新活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我,抱着画册转身离去,小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我在冰冷的穿堂风中遍体生寒。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王庭最高处的占星塔楼,大祭司卡西乌斯正将一枚顶端镶嵌着巨大黑曜石的权杖,缓缓插入祭坛中央的凹槽。
他闭上眼,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诵念:“待满月升至天顶,以至纯之血献祭,永断其轮回之路。”
而我并不知道,在我寝殿的窗外,一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银丝,正悄无声息地缠上我的窗棂,在冰冷的玻璃上,用神力勾勒出三个霜花般的古字:
她是你盾。
夜风呼啸,仿佛无数亡魂在哭嚎。距离下一个月圆夜,只剩下七天。
王庭之内,那令人窒息的、暴风雨前的压抑死寂,在第三天被一纸华丽的王室敕令彻底打破。
金箔烫印的请柬雪片般飞入每一位贵族的府邸,宣布王庭将在月圆之夜,举办盛大的“春华夜宴”,以庆祝血族与人类维系百年的和平。
我握着那份送到三公主寝殿的、散发着浓郁血蔷薇香气的请柬,指节因为用力而寸寸发白。
宴无好宴。
这份请柬不是邀请,而是一张精心布置的、通往刑场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