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关在侧室,反锁了房门。
三支普通的白色蜡烛被我摆成三角,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摇曳的光影。
这是我从一本赫伯特公爵收藏的古籍残页上看到的“静心阵”,据说能最大限度地隔绝外界的精神干扰。
我深吸一口气,从领口掏出那枚莉莉丝“赏赐”的银质蔷薇胸针。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我将它紧紧贴在心口,那里,觉醒后的金色光核正随着我的心跳平稳地搏动。
我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色能量,顺着我的血脉,缓缓注入胸针之中。
这枚胸针,在白天我靠近那座废弃教堂时,曾短暂地与那些狂热的情绪残痕产生过共鸣。
它就像一个信号接收器,而现在,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将它变成一个播放器。
嗡——
大脑仿佛被重锤敲击,昨日的幻象以百倍的清晰度轰然再现!
我“听”到了!
那深藏于地下的、整齐划一的祷告声,如同无数只手在敲击着我的颅骨。
我“闻”到了!
陈年香灰、铁锈与某种腐败草药混合的刺鼻气息,那味道甚至让我一阵反胃。
更诡异的是,我“感知”到了一种规律性的、极其轻微的滴答声,仿佛某种液体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那节奏,竟与我的脉搏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就是现在!
我猛地睁开双眼,强忍着撕裂般的头痛,抓起桌上的鹅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飞速勾勒。
我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画出了一幅地下空间的简易结构图。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环形空间,中心是一座祭坛,周围环绕着数十个跪拜的影子。
我用红墨水在图上重重标注出三处能量最浓郁的汇聚点。
第一处,在祭坛的正下方,那里是所有祷告与情绪的源头,灼热而狂喜。
第二处,在一个被铁栅栏隔开的狭小角落,那里的能量阴冷、绝望,充满了囚禁与恐惧的气息。
而最后一处……我的笔尖在羊皮纸上猛地一顿,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
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能量信号,竟不在这里,不在城东,而是穿透了重重空间,直指奥雷留斯古堡……不,更准确地说,是直指我每日供血的主寝宫方向!
我的心跳骤然停滞了一拍。
有人在王庭内部,在莉莉莉丝的眼皮底下,与那个教派同步进行着某种仪式!
第二天傍晚,莉莉丝竟罕见地带我出席了一场仅限高级贵族的晚宴。
她为我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露肩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与她礼服上相同的蔷薇暗纹,那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宣示所有权的姿态。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我像个精致的人偶,沉默地跟在莉莉丝身侧,接受着无数或好奇、或贪婪、或嫉妒的目光洗礼。
就在这时,一名金发碧眼、面容俊秀的年轻血族端着酒杯向我们走来。
他自称是来自北境的艾德里安子爵,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却偏偏不带一丝温度。
“能有幸与三公主殿下,以及您身边这位……最珍贵的瑰宝共饮一杯吗?”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愿最美的花朵,永不凋零。”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我脑中嗡的一声巨响!
那温柔的话语背后,我“听”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回响——冰冷、饥渴,还夹杂着一种将祭品送上神坛般的、狂热的虔诚!
是他!这个教派的人!
我心头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微微躬身,用最柔弱无害的语气说:“抱歉,子爵大人,殿下不允许我饮用除了纯净水以外的任何饮品。”
莉莉丝冷哼一声,猩红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满意与占有欲交织的光,替我挡下了那杯酒。
我借着起身后退的动作,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一方绣着我名字缩写的丝质手帕悄然滑落在地,正好落在艾德里安子爵的脚边。
他优雅地弯腰拾起,递还给我,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背。
回到座位后,我借整理裙摆的姿态低下头,将刚刚那一瞬间捕捉到的、属于他的气息,与我自身的金色能量一同激发到极致!
我的感知在这一刻被强行“超频”,循着那股残留在手帕上的气息,如同一只无形的猎犬,在满是香水与血腥味的宴会厅里飞速追踪。
最终,我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高级血仆多萝西娅,那个平日里最沉默寡言、永远低眉顺眼的女人,正背对着众人,飞快地将一块同样沾染了艾德里安子爵气息的布料,塞进了一个用于传递密信的蜡封管中!
我缓缓抬起头,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冷笑。
原来如此。
你们费尽心机地想让我觉醒,却忘了,最沉默的人,才最会传递声音。
午夜,我刚结束供血,卡洛斯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花园的暗门后。
“林微小姐,”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昨夜巡查地窖时发现,有三管标注着明日为您备用的供血样本,被调换成了稀释过的黑荆棘汁液!”
我的指尖猛地一颤。
黑荆棘汁液,血族用来惩罚叛徒的毒药,少量服用不会致命,但会持续污染血液纯度,削弱血仆与主人之间的血契联结,让血仆的精神变得脆弱而不稳定。
这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慢性污染!
是为了在我与莉莉丝的血契上打开一道缺口,为他们那无孔不入的远距离精神操控铺路!
我瞬间明白了。
我快步走到窗边,从藏在发簪中的一个微型蜡封瓶里,倒出昨日我悄悄留存的一滴自己的鲜血。
在冰冷的月光下,那滴鲜红的血珠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在回应着某个遥远方向的召唤!
他们不是想把我抢走,他们是想让我“自愿”地,一步步走向那个祭坛!
因为只有心甘情愿的献祭,才能点燃那所谓的永夜神火!
我迅速将血珠重新封存,低声对卡洛斯道:“帮我查清楚,最近一个月内,城堡里有谁以‘净化仪式’或‘驱散噩梦’为由,申请过大剂量的安息香和龙血草配额。”
多萝西娅……那个内应,她的尾巴,该露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我第三次拿到了那张黑金卡片。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龙蛇混杂的贫民巷。
在一个堆满废弃香料桶的巷口,我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