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闹剧最终以墨染幽单方面宣布的“夫妇关系”和玄璃几乎要引爆空气的怒火告终。去往学校的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墨染幽仿佛是为了宣示主权,紧紧挽着陆见辰的胳膊,柔软的触感透过宽厚的衬衫面料清晰地传来。陆见辰心中警铃大作,这要是被同学看见,他绝对活不过今天!他艰难地试图抽出手臂,急忙对身旁两位散发着无形杀气的少女说道:“学姐,幽同学,算我求你们了,我们还是别这样进学校,不然麻烦就大了!”
然而,他的恳求收效甚微。玄璃冷哼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挽得更紧,紫眸挑衅般地看向墨染幽:“该放手的是这位不知所谓的‘未婚妻’才对吧?”
墨染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毫无波澜,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我们是合法夫妇,亲密一些理所当然。倒是玄璃学姐,以女友自居,是否有插足他人婚姻的嫌疑?”
“你那张破纸根本不作数!辰君承认了吗?”
“白纸黑字,具有法律效力。”
“可笑!”
“事实如此。”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都要求对方先放开陆见辰。被夹在中间的陆见辰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盘旋。好不容易,在一番近乎幼稚的“你先放!”“不,你先放!”的拉锯战后,陆见辰才终于从两人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玄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周身躁动的电弧,狠狠地瞪了墨染幽一眼,对陆见辰说道:“辰君,我先回古物社了。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谈!”说完,转身离去,背影都带着压抑的怒气。
墨染幽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袖,看向陆见辰,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抛下了一个让陆见辰更加绝望的决定:“辰君,我决定了,也要加入古物社。”说完,不等陆见辰反应,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教学楼方向。
陆见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家里已经是一团乱麻,现在连学校这片最后的净土也要被攻陷了吗?古物社……那里可是他唯一能稍微喘息的地方啊!这下真是哪里都无法安宁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教室。或许……或许美雪老师那里能稍微平和一些?
然而,希望在他踏进教室门前就破灭了。冰堂美雪正在点名,她第一个点的就是“陆见辰”,无人应答。点完所有其他人后,她合上名册,站在讲台上,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个空着的座位,最终落在名册“陆见辰”三个字上。
(竟敢迟到……昨天才……今天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因为那个论坛上的“女友”,还是……觉得假装过我男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一股无名火在她心中窜起,让她握着名册的手指微微收紧。
当陆见辰没精打采、眼袋深重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有气无力地喊出“美雪老师好~”时,立刻引来了同学们的注意。
“喂,见辰,你这小子昨天和女友卿卿我我,今天就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大do特do’了?”一个男生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其他男生也跟着起哄。女生们则偷偷瞄着陆见辰,心中惋惜:(真帅啊,可惜名草有主,还被‘玷污’了~)
这些玩笑听在冰堂美雪耳中格外刺耳,她自然知道论坛上那个所谓的“女友”其实就是她自己(尽管是假装的),这岂不是在变相调侃她?她的眼神瞬间冰寒,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扫过整个教室。触及她目光的学生们顿时噤若寒蝉,慌忙闭嘴。
但冒犯了“冰之女帝”岂能轻易了结?冰堂美雪面无表情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试卷:“临时测验,计入平时成绩。”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明显状态不佳的陆见辰身上。(眼袋这么深,精神萎靡……是生病了,还是……昨晚真的没休息好?)联想到同学们的调侃和论坛的照片,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但更多的是对他身体状况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陆见辰同学,”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上讲台,坐老师这儿做。”
陆见辰一怔,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又是我?美雪老师这是要专门盯着我找麻烦吗?)他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走上讲台,在老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笔开始答题。
然而,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昨夜“梦境接力”带来的深层疲惫此刻彻底爆发,他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笔尖在试卷上划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冰堂美雪一边用严厉的目光监督着台下考试的学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身旁的陆见辰。见他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栽到桌子上,她微微蹙眉。
就在陆见辰的脑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时,冰堂美雪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身子,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恰到好处地承接住了他靠过来的重量。一股清冷的馨香传入陆见辰的鼻息。同时,她抬起冰凉如玉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额侧,避免他滑落。
陆见辰在朦胧中只感到一股支撑和舒适的凉意,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意识沉入黑暗,终于安稳地睡去。
冰堂美雪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手轻扶着熟睡学生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的手指仍在有节奏地轻敲桌面,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台下,确保无人敢作弊、无人敢喧哗。
讲台之下,是奋笔疾书(或抓耳挠腮)的学生;讲台之上,是严厉监考的女教师,以及在她无声庇护下,沉入梦乡的疲惫少年。
形成了一幅极其怪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而陆见辰这短暂的安宁,又能持续到何时呢?无人知晓。
下课铃响起,考试结束。
陆见辰被铃声惊醒,茫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只勉强写完了一页试卷。冰堂美雪面无表情地收走他的卷子,目光在几乎空白的后半部分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学生们陆续交卷离开,投向陆见辰的目光各异,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惋惜。
“陆见辰同学,”冰堂美雪清冷的声音宣布了他的“死刑”,“考得很差,随我到职员室补考。下课。”
陆见辰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经过短暂的睡眠,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身体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他默默地跟在冰堂美雪身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合身的OL套装和包裹着修长双腿的黑色丝袜,心中却升不起任何旖旎念头,只有对即将到来的“补考”和盘问的担忧。
走廊上,走在前面的冰堂美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昨晚回去,没有好好休息?”
陆见辰一个激灵,连忙回答:“啊?没……没什么,就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没睡好。”他总不能说梦里被几个“非人”女性轮番汲取灵力吧?
冰堂美雪脚步未停,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断定:“肯定是不好好睡觉,熬夜玩游戏了。”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职员室门口。此时其他老师大多还在教室或者休息,室内空无一人。
“进去。”冰堂美雪推开门。
陆见辰依言走进,有些拘谨地站在沙发旁。
“坐下。”冰堂美雪命令道,自己则先优雅地在沙发一端坐了下来。
陆见辰刚要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却听到她又说:“躺下。”
“啊?”陆见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躺下,休息。”冰堂美雪重复道,语气不容拒绝,同时拍了拍自己并拢的双腿。
陆见辰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美雪老师这是……要给他膝枕?!
他晕乎乎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躺下,后脑勺轻轻枕上那隔着薄薄布料也能感受到的、充满弹性的温润触感。一股清冷的幽香更加清晰地萦绕在他鼻尖。
“美雪老师,这……这不太好吧……”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既是紧张,也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闭嘴。”冰堂美雪低头看着他,眼神依旧清冷,但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别样的情绪,“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补考。”
说着,她冰凉柔软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然后缓缓移至额头,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力道安抚着。那清凉的触感有效地驱散了他最后的昏沉,而头部下方传来的柔软和温暖,以及近在咫尺的、属于成熟女性的气息,共同构成了一种极致舒适和安心的氛围。陆见辰仅存的一点挣扎念头也烟消云散,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确认他完全睡熟后,冰堂美雪脸上的冰冷线条柔和了些许。她静静地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片刻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枕在自己腿上的陆见辰连续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她选择了一张构图巧妙的——照片中,她的一只手正轻轻搭在陆见辰的嘴唇附近,姿态看似自然,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她熟练地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的锁屏壁纸和主屏幕壁纸。
看着屏幕上那唯美又暧昧的画面,冰堂美雪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似乎颇为满意。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始动作,指尖轻轻掠过陆见辰闭合的唇瓣,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同时,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不知不觉间翻开了相册。
相册里,赫然存满了大量的照片——昨天“约会”时留下的各种影像,从并肩而行的瞬间,到餐厅里看似亲密的互动,甚至还有那张在游戏厅拍的、两人“亲吻”错位的大头贴……数量之多,远超她之前声称的“留作纪念”所需。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摄像模式,将镜头再次对准了腿上安然入睡的少年,开始了录制。视频里,记录着他平稳的呼吸,她偶尔轻抚过他发丝的手指,以及这安静到只剩下彼此呼吸声的、隐秘而亲昵的空间。
直到手机低电量的提示音响起,冰堂美雪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举着手机拍了这么久。她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回陆见辰脸上,眼神复杂难明。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个疑问,连同手机里那些不断增加的、关于他的影像一起,悄然沉淀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激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