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设在林地边缘,几堆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暮色带来的寒意。战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和烧焦的气味。塔修斯坐在离火堆稍远的一块岩石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划伤的右手食指。伤口不深,但边缘整齐得如同刀割,渗出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红得刺眼。他本想自己找些草药来处理,可还没等他起身,一个身影已轻盈地落在他身旁。
是塞拉芬。她身上那件破旧的毛毡依旧裹着她,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担忧的神情。她手中拿着一小块干净的布,一小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膏,还有一卷白色的绷带。“神父,”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的手……还疼吗?”她微微歪着头,那双紫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纯净,仿佛真的充满了愧疚。“刚才……是我连累了您。”
塔修斯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无辜,那双眼睛像清澈的泉水,映照出他疲惫而痛苦的脸庞。他喉咙发干,刚想说什么,她却不给他机会,已将那只脏兮兮的毛毡往旁边扯了扯,露出更多手臂。她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指尖沾了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药膏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每一次接触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双原本应该细腻如玉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触感,那触感像是在他皮肤上留下烙印。她低着头,银色的发丝如同月光般倾泻下来,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微弱的痒意。她呼出的气息温热,带着晚香玉特有的甜腻香气,喷洒在他的颈侧和耳畔,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放松,神父,”她的声音像是在耳边低语,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可落在塔修斯耳中,却如同最危险的蛊惑,“不然,我没办法好好为您处理伤口。”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奔向那危险的源头。理智在疯狂尖叫,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这个魔鬼,告诉他这不过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诱惑。可他的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觉在他体内悄然滋生,那是一种被压抑太久,此刻终于找到缝隙开始蔓延的……渴望。他甚至可耻地发现,自己竟有些贪恋这种冰凉指尖带来的触碰,贪恋她身上那混合着死亡气息的甜香。
“你……”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
“嘘,”塞拉芬打断他,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唇,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别说话。”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然后,她又继续刚才的动作,将白色的绷带一圈圈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她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每一圈缠绕,她的指尖都会若有若无地掠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她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他的手臂,银色的发丝彻底遮蔽了他的视线,只留下那冰凉的气息和他越来越混乱的心跳。
不远处,安德鲁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那两人近乎相拥的姿态,看着塞拉芬几乎贴在塔修斯身上的娇小身影,看着塔修斯那副僵硬却并未反抗的模样,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涌。他紧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个女人!这个带来灾祸的妖女!她到底对神父做了什么?神父一向严于律己,怎么会允许一个女人如此靠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塔修斯是被她迷惑了心智吗?他用力地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中那荒谬的画面,但塔修斯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和塞拉芬那近乎献媚的姿态,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他无法再看下去。安德鲁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这片区域,心中对塞拉芬的恨意,如同燎原之火,瞬间达到了顶峰。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好了,神父。”塞拉芬的声音将塔修斯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只见她已经完成了包扎,动作利落地打了个结。她直起身,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那笑容纯净得像初春的溪水,可塔修斯却从中看出了几分……恶作剧得逞的意味。她抬起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眸,看着他:“您的手,包扎好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俏皮,几分关切:“下次……您可得更小心些。”
她说完,不等塔修斯回应,便像一阵风一样,轻盈地转身,重新裹紧了那件毛毡,融入了营地其他人的身影中,消失在篝火的光晕之外。
塔修斯独自坐在原地,手臂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那股混合着晚香玉和血腥的奇异香气,依旧萦绕在鼻尖。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层层绷带缠绕的手指,感觉那上面残留的不是药膏的清凉,而是她指尖留下的、带着致命诱惑的余温。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他,圣米迦勒大教堂的教父,被誉为“圣子”的塔修斯,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在一个他明知是敌人、是魔鬼的女人面前,如此失控。他甚至……享受了她的触碰?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冷。他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尖的伤口传来刺痛,试图以此来唤醒自己混乱的理智。可那疼痛,却像是她留下的另一个印记,提醒着他,在那短暂的瞬间,他已经开始沉沦。巨大的迷茫和懊悔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缘的人,脚下的基石正在一点点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