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男孩被迫签订契约,成为二十岁人偶新娘的“未来丈夫”。
当圣杯战争的阴影笼罩城堡,
他却从她纯净的赤瞳里,看到了比魔术更危险的未来。
初冬的冷雾紧锁着爱因兹贝伦城堡,铅灰天穹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十岁的刘洋跟在老管家身后,脚下的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一米出头的身高在巨大石廊柱的阴影里,渺小得像一粒误入巨人国度的尘埃。二十岁的心智却在冰冷空气中锐利地运转——爱因兹贝伦家,魔术界三巨头之一,为何要召唤一个来自远东、血脉平庸的十岁男孩?
“家主在银厅等候。”管家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扉,声音平板如铁。
厅内壁炉燃着熊熊火焰,暖意却渗不透森冷的石壁。阿哈德翁坐在高背椅上,雪白须发衬着猩红天鹅绒长袍,像一尊冻结的神像。他浑浊的蓝眼珠钉在刘洋身上,锐利如解剖刀。“刘洋,十岁,祖上三代魔术回路稀薄如风中残烛。”枯槁的手指敲击扶手,“但你的‘魂龄’——二十岁。”他嘴角牵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一个被时间诅咒的完美容器。”
容器?刘洋的心沉下去。魔术世界的残酷法则他早已知晓,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其中一枚棋子。
“第四次圣杯战争将在十年后启动。”阿哈德的声音像铁块砸在冰面上,“爱因兹贝伦需要一对‘御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无机质的光,“你,和她。”
侧厅的门无声滑开。一个身影逆着走廊幽暗的光线,缓缓步入银厅的暖色光晕里。
刘洋的呼吸凝滞了。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她的名字他早已在家族秘典中读过无数次,但文字在眼前的实体面前苍白如灰烬。她足有一米八的身高,在东方男孩的视野里近乎顶天立地。一身银白是主基调,却并非柔软的丝绸。上衣是挺括的魔术礼装材质,泛着珍珠贝母般冷硬的微光,高领严密地包裹着修长如天鹅的脖颈,只在领口边缘用极细的秘银线绣出荆棘藤蔓的暗纹。收束的腰线之下,是同质地的长裤,流畅地裹住笔直惊人的长腿,垂落的裤线锋利如刀裁,没入一双银灰色皮质短靴。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没有一寸肌肤裸露。这身装束将她包裹得如同圣遗物,华美、精密、隔绝尘世。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脸。银白长发如冰河倾泻,发尾微微打着卷,垂落至腰际。肌肤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细腻得仿佛薄胎瓷器,透出底下淡青色的血管。那双眼睛——赤红,像凝固的血滴,又像深冬壁炉里跳跃的火焰核心。此刻,这双非人的眼眸正带着一种纯粹到近乎空洞的好奇,安静地注视着壁炉架上跳动的火焰,长长的银白眼睫偶尔扑扇一下。刘洋二十岁灵魂深处某个角落被猛地攥紧,一种混杂着惊艳、震撼与莫名痛楚的情绪汹涌而上——她美得如同传说中冰封的精灵,也脆弱得像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器皿。
“爱丽。”阿哈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命令式的温和,“来见见刘洋。”
赤瞳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刘洋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评判,只有孩童般直白的探究。她微微歪了歪头,银发滑落肩头,然后,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纯粹得如同冬日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你好呀,”她的声音清澈透亮,带着奇特的韵律,像风铃在空谷回响,“小小的刘洋。”
“您好,爱丽丝菲尔小姐。”刘洋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童音显得平稳,微微躬身行礼。
“唔……”爱丽丝菲尔走近几步,刘洋不得不努力仰起头才能看清她的脸。她身上传来极淡的冷香,像雪松混合着某种金属的气息。“你好小哦,”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头顶,指尖却在半空停住,转向自己腰腹比划了一下,“只到这里呢。”语气天真,毫无恶意。
阿哈德干咳一声:“爱丽,刘洋将是你的同伴。未来十年,他将在这里生活,学习,与你一起为圣杯战争做准备。”
“同伴?”爱丽丝菲尔眨了眨赤红的眼睛,又看向刘洋,笑容再次绽放,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喜悦,“好呀!那我们可以一起玩吗?花园里的雪人还没有鼻子呢!”她语调轻快,仿佛阿哈德宣布的不是一场残酷战争的预演,而是一次愉快的茶会邀约。
刘洋的心沉了下去。二十岁的心智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赤瞳深处的懵懂。她是武器,却对自身即将承载的杀戮使命一无所知。阿哈德的声音继续冰冷地流淌,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契约:“契约成立。刘洋,自今日起,你与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命运将在此交汇。十年后,你们将以爱因兹贝伦代表之姿,共赴冬木之地,夺取万能之釜——圣杯。”
“夺取……圣杯?”爱丽丝菲尔轻声重复,赤瞳望向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倒映出一片摇曳的血色,脸上浮现出一丝与其成熟外貌极不相称的困惑,“圣杯……是什么样子的呢?是装热可可的杯子吗?很大很大,能装下好多好多吗?”她转头看向阿哈德,眼神清澈见底,不染尘埃。
银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阿哈德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没有听见这稚气到令人心寒的疑问。刘洋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二十岁的灵魂在十岁躯壳里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们竟将如此残酷的重担,压在这个心智如白纸般的“人偶”肩上!
“尤布斯塔库哈依特,”阿哈德唤来那个沉默如影的炼金人偶管家,“带他们去西翼塔楼。刘洋的房间安排在爱丽丝菲尔隔壁。”
名为尤布斯塔库哈依特的人偶管家无声地躬身,做出引导的手势。爱丽丝菲尔立刻开心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从未存在过。“跟我来,小小刘洋!”她迈开长腿,银白的裤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几步就跨出了老远,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回头朝刘洋伸出手,笑容灿烂,“快点呀!”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属于一个成年女子。刘洋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属于十岁男孩的稚嫩小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放上去,只是沉默地加快了脚步,努力跟上她的步伐。他小小的身影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拉出一道细短的影子,徒劳地追逐着前方那道修长、优雅却笼罩着无形枷锁的银色背影。
通往西翼的走廊幽深漫长,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家族成员的肖像,那些冰冷的目光穿透画框,无声地审视着新来的“同伴”。爱丽丝菲尔似乎对周遭的阴郁气氛毫无所觉,她时而踮起脚尖去触碰悬挂在高处的壁毯流苏,银发随之晃动,时而停下脚步,赤瞳好奇地凝视着盔甲展柜里一柄镶嵌巨大蓝宝石的仪式匕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罩面。
“看,小小刘洋!”她忽然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指着窗外。透过哥特式尖拱窗棂,能看到城堡后方被精心规划过的冬之庭院,常青的雪松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像一片凝固的白色海洋。“明天我们去堆雪人吧?要堆一个很大很大的!”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石窗台,冬日稀薄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她银白的发顶和肩膀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孩子气的期待,一米八的身高在逆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小小的刘洋完全笼罩。赤红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通透无比,清晰地映出男孩仰视的脸庞,那里面只有不谙世事的欢欣,没有丝毫阴霾。
“嗯。”刘洋应了一声,声音闷在喉咙里。他看着那双赤瞳里自己小小的倒影,二十岁的灵魂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双眼睛如此纯净,却也如此空洞。她是一个被精心雕琢的祭品,连灵魂的形状都尚未真正拥有。
尤布斯塔库哈依特推开两扇沉重的相邻木门。“爱丽丝菲尔小姐,您的房间。刘洋先生,您的房间在此。”他的声音毫无起伏。
爱丽丝菲尔的房间门内泄露出温暖的光线和淡淡的、类似冷霜的幽香。她朝刘洋挥挥手,笑容依旧灿烂:“晚安,小小刘洋!明天见!”随即像一只归巢的银鸟,轻盈地闪身入内,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刘洋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冰冷,空旷。一张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壁炉尚未点燃,寒气渗入骨髓。他走到房间中央,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地板上显得更加孤寂。
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墙壁很厚,声音模糊不清,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银铃般的笑声。她在里面做什么?独自玩耍吗?一个心智十岁的“少女”,在一座巨大冰冷的城堡里……
刘洋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木窗。寒风裹挟着雪粒瞬间涌入,吹得他脸颊刺痛。窗外,是爱因兹贝伦城堡层叠的尖塔和无边无际的雪原,一直延伸到铅灰色天地的尽头,仿佛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囚笼。
走廊里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械摩擦声。尤布斯塔库哈依特无声地出现在他敞开的房门外,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刘洋先生,请早些休息。明日清晨六时,您将开始基础魔术理论课程。”他平板地陈述,目光却穿透刘洋,似乎落在他身后那片无垠的雪幕上,意有所指地低语,“爱丽丝菲尔小姐…她会在十年里,成长为最完美的‘圣杯’。这是她的使命,亦是您的。”
人偶管家微微躬身,无声地退入走廊的阴影中,消失了。
寒风呼啸着灌入房间,卷起刘洋额前细软的黑发。他站在敞开的窗前,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却没有关上窗户。十岁男孩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二十岁的灵魂深处,冰冷的海啸正在无声地咆哮。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稚嫩却沉郁的侧脸,和窗外那座巨大、阴森、在暮色中仿佛蛰伏巨兽的城堡轮廓。
风雪在窗外呜咽,像遥远未来的悲鸣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