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厅的烛火熄灭后,爱因兹贝伦城堡便沉入一片深海般的死寂。刘洋躺在过于宽大的四柱床上,橡木床架在黑暗中像巨兽的肋骨。二十岁的思维在十岁的颅骨里奔突,切割着阿哈德冰冷的宣告——“容器”、“同伴”、“圣杯战争”。隔壁房间偶尔传来轻微响动,木头与硬物的磕碰,或是衣料摩擦的窸窣,短暂地刺破寂静,又迅速被厚重的石墙吸走。那是爱丽丝菲尔。一个心智困在十岁、身躯却已完全成熟的人偶。她此刻在做什么?像真正的孩子一样抱着玩偶入睡,还是对着空茫的黑暗发呆?
“笃、笃。”极轻的叩门声,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不是尤布斯塔库哈依特那种毫无生命的摩擦音。
门无声滑开一条缝。门外立着的并非人偶管家,而是一个面容僵硬、眼珠如同磨砂玻璃的女性人形。它的关节在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丝绸裙裾下隐约可见金属肢体的轮廓。“刘洋先生,”它平板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复述刻好的咒文,“请即刻前往爱丽丝菲尔小姐居室。协助她整理明日‘虚数观测’所需术式基盘与共鸣水晶。”指令下达完毕,人偶女仆侧身让出通道,空洞的玻璃眼珠锁定刘洋,等待执行。
协助?整理?刘洋的心沉了一下。深夜,进入一个心智如孩童的成年女性的私密空间?爱因兹贝伦的规则里,果然没有“常理”二字。他沉默地滑下床,套上单薄的室内鞋,跟着那具沉默的引导者,走入更深的城堡腹地。
爱丽丝菲尔的房门虚掩着,泄出一线温暖的鹅黄色灯光,还有极淡的、冷冽的甜香,像冰冻过的铃兰。人偶女仆停在门外,如同断电般静止不动。刘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景象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
房间并非想象中的少女闺阁,更似炼金术师的工坊与儿童乐园的诡异混合体。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黑胡桃木书架,塞满了厚重如砖的魔道典籍,烫金的符文在书脊上幽幽反光;另一面墙则挂着色彩斑斓的儿童画,蜡笔涂抹的歪歪扭扭的城堡和太阳。中间巨大的工作台上,散乱堆放着水晶棱柱、秘银丝线、刻满符文的金属薄片,以及几本摊开的、封面印着童话角色的硬皮书。
而爱丽丝菲尔本人,就坐在地毯中央那片暖色的光晕里。
她背对着门,银瀑般的长发在肩胛骨以下松松挽起,露出一段修长得惊人的、冷玉般的颈项。上身仅着一件结构精密的银灰色炼金文胸,材质似金属与丝绸的奇异结合,流动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细密的能量回路如同活物般在表面微微明灭。它完美地托覆并勾勒出饱满圆润的曲线,尺寸惊人——以刘洋二十岁的经验判断,远超寻常,几近D杯的丰隆,在冰冷的炼金材质包裹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圣洁又诱惑的雕塑感。她的腰肢收束得惊心动魄,向下延伸是两条包裹在哑光黑色连裤袜中的笔直长腿,袜尖点在地毯上,足弓弯出优雅的弧度。袜腰上方,边缘缀着细碎紫水晶的黑色蕾丝内裤腰线清晰可见,紧裹着浑圆挺翘的臀线。她赤着脚,脚趾甲泛着贝壳般健康的淡粉色,正随着她哼唱的不知名童谣,在地毯绒毛上无意识地轻轻点动。
她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正专注地低头看着摊在腿间的一本巨大绘本,彩页上是骑着扫帚的魔女。雪白纤细的手指划过书页,带着孩童的认真。
“爱丽丝菲尔小姐。”刘洋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干涩。
银发的身影微微一颤,猛地转过头来。赤红的眼眸在灯光下剔透如最纯净的红宝石,看清是他,瞬间盈满毫无保留的惊喜,像星子骤然点亮夜空。“小小刘洋!”她欢快地叫出来,丢开绘本,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一米八的身高瞬间拔地而起,带着一股混合着冷香和暖意的风,几步就跨到刘洋面前。巨大的身高差让刘洋不得不极力仰头,视线无可避免地扫过她平坦紧实的小腹,以及炼金文胸下那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的、惊心动魄的丰盈曲线。
“他们说你来找我玩?”她俯下身,银发垂落,几乎拂到刘洋脸上,赤瞳里是纯粹的雀跃,毫无成年女性应有的距离感。她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抓住了刘洋小小的肩膀,那双手冰凉而有力。“帮我准备东西?太好了!我一个人弄这些,”她苦恼地指了指工作台上堆积如山的材料和摊开的厚重典籍,“像在迷宫里找一颗小豆子。”
她的触碰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属于成年男性的本能瞬间被这毫无防备的亲近点燃,血液不受控制地向下奔涌。刘洋身体瞬间僵硬,耳根滚烫,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充血。他猛地后退一步,试图挣脱那双冰凉的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紧张和微颤:“不…不是玩,是…是整理术式基盘和水晶。阿哈德翁的命令。”
“命令?”爱丽丝菲尔困惑地歪了歪头,银发流泻到一侧,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颈窝。她似乎没注意到刘洋的窘迫,反而因为他的后退而更凑近了些,弯下腰,好奇地盯着他发红的脸,“小小刘洋,你的脸好红,像花园里的小苹果!生病了吗?”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就要贴上他的额头。
“没有!”刘洋几乎是狼狈地避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下腹的灼热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强迫自己将视线钉在脚下昂贵繁复的波斯地毯纹路上,“我…我们开始吧。东西在哪里?”他必须做点什么,转移这要命的注意力。
“哦,在那里!”爱丽丝菲尔立刻被转移了方向,像个得到新任务的孩子,开心地指向工作台角落一个打开的桃心木匣子。里面铺着深蓝色天鹅绒,散乱地放着几枚鸽蛋大小、切割繁复的紫水晶,旁边还有一卷用金线捆扎的陈旧羊皮纸,以及一支笔尖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秘银刻针。“尤布说要把水晶按‘星位’排好,还要把这张纸上的‘小蝌蚪’抄到另外的板子上……”她苦恼地比划着,显然对那些复杂的卢恩符文和魔术阵图感到茫然。
刘洋努力平复呼吸,走到工作台前。他踮起脚,试图看清匣子里的东西,但一米的身高让他够得有些吃力。爱丽丝菲尔立刻像只热心的大猫般凑过来,挨着他站定。她身上那股冷冽的甜香混合着肌肤微暖的气息,再次将刘洋笼罩。他屏住呼吸,拿起那卷沉重的羊皮纸。纸卷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用深褐色的墨水绘制着极其复杂的几何阵图,点缀着密密麻麻的卢恩符文。这是“虚数潜航锚定术式”的基础框架图之一,在时钟塔的典籍里属于高年级内容。爱因兹贝伦竟让心智如孩童的她接触这个?
“这些‘小蝌蚪’真不乖,老是乱跑。”爱丽丝菲尔也凑过来看,银发垂落,几乎碰到刘洋的脸颊。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羊皮纸上一个扭曲的符文,指尖划过发黄的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看,这个像不像一只翻过来的小乌龟?”她指着另一个符文,语气天真。
刘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近在咫尺的惊人曲线和肌肤微光,也忽略身体深处那不合时宜的躁动。“那不是乌龟,是卢恩符文ᛟ,代表‘遗产’或‘继承’。”他拿起那支秘银刻针,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他指向工作台另一侧几块打磨光滑的黑色曜石板,“我们需要把这些阵图复制到这些共鸣基盘上,然后把对应的共鸣水晶镶嵌在节点位置。水晶需要按特定的‘星位’排列,对应天空的星辰轨迹……”
他努力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着,拿起一块曜石板,踮着脚,试图将它挪到工作台更顺手的位置。石板很沉,边缘又滑。
“我来我来!”爱丽丝菲尔立刻伸出援手,带着助人为乐的急切。她俯身,冰凉的手指覆盖在刘洋抓着石板边缘的小手上,准备一起用力。她的动作很快,带着一股纯粹的、想帮忙的劲儿,身体前倾的幅度也超出了刘洋的预料。
重心瞬间失衡。
刘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她手上传来,脚下为了够高而踮起的姿势本就脆弱。惊呼声尚未出口,他小小的身体就被带得向后踉跄,慌乱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一抓,试图抓住支撑——指尖却意外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一片温软而充满惊人弹性的饱满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刘洋的大脑一片空白。掌心下那触感陌生又清晰,冰凉滑腻的炼金材质之下,是丰盈柔韧的软肉,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属于成年男性的本能反应在瞬间被这意外的触碰引爆到了顶点,下腹的灼热感轰然炸开,让他全身僵硬。
爱丽丝菲尔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而失去了平衡。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小动物受惊般的轻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咚!”
一声闷响。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毯上。爱丽丝菲尔在下,后背砸落,银发如月光般铺散开。刘洋小小的身体则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脸几乎埋进她颈窝里,鼻尖瞬间充斥满了那股冷冽又温暖的奇异体香。更糟糕的是,他下身那处无法抑制的灼热坚硬,正隔着两人薄薄的衣料,无比清晰地、紧密地抵压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腹上。而他那只闯祸的手,还停留在那片惊人的丰盈之上,甚至因摔倒的冲力而更深地陷了进去。
刘洋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极度的羞耻和恐慌像冰水浇下,他想立刻爬起来,手脚却因震惊和那股陌生的生理反应而酸软无力。
爱丽丝菲尔似乎摔懵了,赤红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倒映着头顶彩绘玻璃窗透下的冰冷月光。几秒钟的死寂后,一片红晕,如同滴入清水的胭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修长的脖颈开始,迅速蔓延过小巧的下颌,爬上她冷玉般的脸颊,直至染红了小巧的耳尖。那红晕来得如此突然而浓烈,与她平日的苍白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困惑清晰地写在她抬起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羞愤,只有孩子般纯粹的不解和一丝被压到的不适。她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想坐起来,这动作让两人接触的部位摩擦了一下。刘洋浑身一颤,触电般猛地收回手,用尽全身力气想撑起身体。
“对……对不起!爱丽丝菲尔小姐!我……”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支撑身体的手掌按在地毯上,却因为慌乱和身体的异常反应而再次一软。
“唔……”爱丽丝菲尔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柳叶般精致的眉毛微蹙起来。她看着刘洋涨得通红、写满惊恐的小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按过的地方,那里炼金文胸的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小小手掌的温度和力度。她伸出手,带着孩童般探索的好奇,轻轻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然后又摸了摸那片被压出一点点褶皱的冰冷文胸面料。
“好奇怪……”她喃喃自语,赤瞳里的困惑更深了,像是遇到了无法理解的谜题,“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热热的。”又指了指被刘洋触碰过、此刻隔着文胸依然能感受到一点异样触感的地方,“这里……好像有小蚂蚁在爬?”她抬起眼,茫然地看着狼狈不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刘洋,“小小刘洋,你……魔法了吗?”
她的疑问天真得残忍。刘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淹没了他。他猛地从她身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开几步,蜷缩在地毯上,背对着她,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无法解释,无法面对。他痛恨这具十岁的身体里奔涌的二十岁的欲望,更痛恨自己竟然对这样一个心智如白纸、连身体反应都懵懂无知的人偶产生了如此肮脏的生理反应。
“对不起……”他只能重复着,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沙哑。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爱丽丝菲尔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她看着刘洋蜷缩成一团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脸上那片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在银发和冷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初绽玫瑰般的稚嫩艳色。她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安静地跪坐在那里,赤红的眼眸望着他小小的、紧绷的背脊,像一只困惑于同伴突然受伤的银鹿。
冰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地毯上散落着被碰倒的秘银丝线和水晶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如同嘲讽的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人偶女仆单调的电子音:“时限已到。请刘洋先生返回居室。”
这声音如同赦令。刘洋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站起来,没有回头,踉跄着冲向门口。他拉开门,像逃离什么可怕的怪物般冲了出去,将那片混合着冷香、温暖、羞耻和巨大困惑的空间,以及那个脸颊绯红、眼神茫然的高大人偶新娘,彻底抛在身后。走廊冰冷粗糙的石壁触感,此刻竟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鹅黄色的灯光和里面的人。
刘洋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在昏暗的走廊里剧烈喘息,试图压下身体里那依旧灼烫的余烬和翻江倒海般的自我厌恶。他抬起头,却猛地对上了走廊深处阴影里一双眼睛——尤布斯塔库哈依特。人偶管家如同一个凝固的幽灵,无声地站在那里。他那双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如同两枚冰冷的透镜,精准地倒映着刘洋狼狈逃出的身影,以及身后那扇紧闭的、属于爱丽丝菲尔的房门。没有任何表情,但刘洋却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冰冷评估的寒意,顺着脊椎迅速爬升。
尤布斯塔库哈依特微微颔首,动作精准如尺量,然后无声地滑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了。
刘洋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冰冷空旷的房间。他没有点灯,径直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木窗。刺骨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得他单薄的睡衣紧贴在身上,带走皮肤上最后一点不正常的燥热。他凝视着窗外无垠的黑暗雪原和城堡冰冷的尖顶轮廓,小小的身影在深沉的夜色里,仿佛随时会被这巨大的黑暗吞没。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惊心动魄的柔软触感和冰凉滑腻的炼金材质纹路。这触感如此清晰,带着罪恶的温度,烙印般刻在二十岁的意识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隔壁房间,寂静无声。那个脸颊绯红、眼神困惑的银发身影,是否也正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指尖,试图理解身体里那些陌生而灼热的信号?抑或早已遗忘,沉入了无知无觉的孩童梦境?
窗外,浓重的乌云缓缓移动,露出后面一弯冰冷的残月,如同悬在城堡尖顶之上的一抹冷笑。月光惨白,无声地洒落,照亮了刘洋窗台下方的积雪。雪地里,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新鲜印记,从城堡深处某个高塔的阴影下延伸出来,歪歪扭扭地指向爱丽丝菲尔房间窗户的方向,像一条被拖拽的、指向某种隐秘窥探的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