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奈的朋友,名叫西园寺小春。
在玲奈那充满微妙色彩的世界里,小春曾是少数能带来稳定与舒适感的存在。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散发着剧烈波动、相互冲突的色彩漩涡。
小春的情绪色彩通常是温和的、柔韧的,像春日阳光下新生的嫩叶,是一种带着透明感的黄绿色,偶尔会因开心泛起淡淡的樱粉色,或因烦恼蒙上一层薄薄的水蓝色。
这种纯粹度不高,但稳定而温暖的色调,对玲奈而言,是喧嚣世界中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她们是美术学校的同学,因对绘画的共同爱好而走近。
小春的天赋平凡,但她对艺术有着质朴的热爱,并且——或许是最重要的——她从一开始就试图理解玲奈的“古怪”,而非简单地疏远。
她会是那个在玲奈对着空气的颜色发呆时,轻轻递上一杯温水的人;会是那个在玲奈的作品被老师同学私下议论“看不懂”时,小声却坚定地说“我觉得玲奈的色彩很特别”的人。
成为魔法少女后的第二天,玲奈怀着一种隐秘的兴奋与使命感见到了小春。
她迫不及待地想用新的视角,再次确认这份友情的色彩。
画室里,阳光正好。
小春正对着画板蹙眉,调色盘上挤满了犹豫不决的颜色。她在画一幅静物——一个陶罐和一束雏菊。
“怎么了,小春?”玲奈走过去,轻声问。
“啊,玲奈。”小春抬起头,露出有些困扰的笑容,“总觉得颜色不对……陶罐的质感画不出来,雏菊也显得死气沉沉的。”
在玲奈的眼中,小春周身依旧散发着那令人安心的黄绿色,但今天,这色彩中确实掺杂了一些焦躁的灰黄色丝线,如同画面上未能调和均匀的脏颜色。
而小春的画布上,色彩更是清晰地反映着她的内心:陶罐的颜色浑浊黯淡,缺乏坚实感;雏菊的黄色则显得苍白无力,仿佛蒙着灰尘。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玲奈心中升起。
她现在有能力“帮助”小春了!她可以调和这些混乱的色彩,让画面,也让小春的心情,重新变得纯粹而美好。
“放松,小春。”玲奈站到小春身边,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自己的灵魂宝石。
一丝微不可查的魔力波动荡漾开来。“试着感受物体本身的颜色,而不是你‘认为’它应该有的颜色。”
她集中精神,动用她那“视觉共情”的能力。她没有直接去修改画布——那太明显了——而是尝试去共鸣、去梳理小春内心的色彩。
她像一位细腻的调音师,用魔力轻轻拨动着小春情绪中那些灰黄色的、代表焦躁的“弦”。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小春忽然觉得内心的烦躁感减轻了许多,视线似乎也清晰了些。
她重新蘸取颜料,笔下的陶罐颜色变得沉稳厚重起来,雏菊的黄色也焕发出明亮的生机。
“咦?好像……感觉对了!”小春惊喜地看着画布,又看向玲奈,“玲奈,你说了什么吗?感觉突然就开窍了似的!”
玲奈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温暖。
看,她的力量不仅能净化世界的色彩,还能帮助她珍视的人!
她成功地调和了友情的色彩,驱散了那抹不和谐的灰黄!
“是你自己找到感觉了。”玲奈微笑着说,心中充满了守护的满足感。
然而,这种“帮助”并非没有代价。
玲奈注意到,在她使用能力调和了小春的情绪色彩后,小春周身那温暖的黄绿色,似乎……变得稍微淡薄了一点。
仿佛她的介入,在抚平波澜的同时,也微妙地削弱了色彩本身的浓度和个性。
而且,灵魂宝石再次传来了那细微的消耗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很快被小春开心的笑容和画面上改善的色彩所掩盖。
但那一丝异样,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玲奈心底留下了浅浅的涟漪。
随着时间推移,玲奈开始更频繁地、有时甚至是不自觉地运用这种能力。
当小春因为家庭的琐事而情绪低落,周身笼罩着沉闷的灰蓝色时,玲奈会悄悄用魔力调和,注入一丝温暖的浅橙色;当小春对未来的选择感到迷茫,色彩变得如同雾霾般灰白时,玲奈会试图为其点亮一束清晰的亮黄色。
每一次,小春都会感觉“和玲奈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好”。
玲奈也沉醉于这种成为“守护者”的角色,她觉得自己正在用力量维系着这份友情的纯粹与美好。
但她没有意识到,她正在做的,本质上是一种情感的“粉饰”。
她调和了表面的色彩,却未曾触及产生这些浑浊色彩的根源。
小春内心的困惑、压力、甚至是真实的悲伤,并没有消失,只是被玲奈的魔力暂时“覆盖”或“安抚”了。
她像一位过于追求画面干净纯粹的画家,不断用漂亮的颜色去覆盖画布上原本自然产生的、可能不那么“美”的笔触和肌理。
她守护的是她理想中“友情”应有的色彩,却可能在无意中,忽略了朋友内心真实、复杂,甚至有些“浑浊”的本来面貌。
这份试图用魔法维系“纯粹”的友情,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华美城堡。
玲奈沉浸在调和色彩成功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在那被精心修饰过的、温暖柔和的黄绿色之下,真实的裂痕正在悄然滋生。
她对纯粹之色的执着,不仅作用于世界,也开始作用于她最珍视的人际关系,而这,最终将导向那次决定性的、无法被调和的绝望,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的日常,依旧充满了阳光、画布和看似和谐的友**彩。
但悲剧的伏笔,早已在这一次次温柔的“调和”中,深深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