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次次挥舞光之画笔中流逝。
茜玲奈依然在与魔兽战斗,依然在用她的“视觉共情”悄悄调和着周围不和谐的色彩。但某些东西,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最初,净化魔兽对她而言是一种充满成就感的仪式。她的色彩魔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能轻易剥离、中和那些污浊。
但最近,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乏力感。
魔兽似乎变得更加……顽固了。
它们体内的浑浊色彩不再像最初那样容易被她的净化之光驱散,反而像是有生命般缠绕、抵抗,甚至试图反过来污染她的魔力光弧。
一次原本只需几分钟的小规模净化,现在往往要消耗她近半的魔力,战斗时间也拉长了一倍。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往忽略的细节。
当她净化掉一只吞噬“悲伤”的暗紫色魔兽后,那片区域并不会立刻恢复鲜活的色彩,而是会陷入一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色彩真空,仿佛所有情绪,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都被一并抽走了,只剩下苍白和空洞。
然后,过不了多久,新的、往往是更隐晦的浑浊色彩又会从看不见的角落慢慢渗透出来,重新汇聚。
她净化得越快,新的污浊似乎滋生得也越快。这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粉刷工程,她刚将一面墙刷得雪白,新的污迹便已从内部浮现。
胸前的灵魂宝石,消耗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以往战斗后休息一晚便能恢复大半,现在却需要更久,甚至偶尔会传来一种细微的、仿佛被拉扯的滞涩感。
她调色盘上的“纯粹之色”,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灰翳。
这种变化,也微妙地影响着她与小春的关系。
小春依旧是那个温暖的存在,但玲奈能“看到”,她周身的黄绿色中,开始掺杂进一些困惑的灰和不安的浅褐色。
这是因为玲奈为了维持自身的魔力,更频繁地、有时甚至是不自知地动用“视觉共情”去调和周围环境,包括小春的情绪。
起初,小春确实觉得和玲奈在一起很“舒服”,烦恼会莫名消散。但渐渐地,她开始感到一种不真实感。
“玲奈,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离我好远。”一次午休,小春看着正在下意识用指尖在空气中微微比划、仿佛在调和什么的玲奈,忍不住说道,“而且,我最近好像都感觉不到难过了似的,就算遇到应该难过的事情,心里也空落落的……好像我的情绪,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玲奈心中一颤,连忙收回手。“怎么会呢?可能是你太累了吧。”她试图用魔力送去一丝安抚的粉色,却看到小春周身的色彩反而因为她的介入,产生了一阵紊乱的波动。
小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虽然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个细微的动作。
她看着玲奈,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玲奈,你最近……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总是很累,眼神有时候也……很奇怪,好像在看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
裂痕在一次小春与家人激烈争吵后,无可挽回地扩大了。
那天,小春哭着跑到玲奈常去的河边堤岸。
她周身被浓烈得化不开的绝望的深灰和愤怒的赤黑所笼罩,色彩剧烈地翻滚、冲突,几乎要将她那原本温和的黄绿色彻底吞噬。
“他们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我按照他们的安排走下去!”小春泣不成声。
看到好友如此痛苦,感受到那几乎实质化的负面色彩,玲奈的心揪紧了。
同时,一种强烈的“净化”冲动涌了上来——如此浑浊、黑暗的色彩,必须被调和!这不仅是帮助小春,也是在清除这个世界的“污秽”!
“别怕,小春,会好的。”玲奈上前紧紧抱住小春,胸前的灵魂宝石全力运转。她不再满足于细微的调和,而是试图动用更强大的魔力,直接“清洗”掉小春内心那汹涌的黑暗。
庞大的、带着强制平静意味的纯白与浅蓝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向小春。
然而,这一次,那深灰与赤黑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轻易安抚或覆盖。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死死抵抗,与玲奈的净化之力激烈冲突。
小春的身体在玲奈怀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感到的不是安抚,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强行拉扯、内心真实情感被否定的巨大痛苦。
“放开我!玲奈!你对我做了什么?!”小春猛地推开玲奈,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彻底的陌生感,“你的手……在发光!那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玲奈踉跄后退,看着自己因为魔力过度输出而微微发光、尚未完全消散光晕的双手,又看向小春那写满恐惧和排斥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小春,我……”
“别过来!”小春尖叫道,她周身的色彩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而变得尖锐、破碎,“你变得好奇怪!你的眼神……你碰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你离我远点!”
说完,她像是躲避什么怪物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留下玲奈一个人呆立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试图净化却徒劳无功的魔力余温。
河风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
玲奈胸前的灵魂宝石,因为刚才过度的消耗而明显黯淡了许多。
她看着小春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着自己这双能调和色彩、却无法挽留友情的手。
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所以为的“守护”,在他人眼中,可能是一种可怕的“侵蚀”。她追求纯粹色彩的理想,与她珍视的真实情感之间,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漆黑的裂痕。
战斗变得乏力,挚友感到害怕并误解了她。
茜玲奈的魔法少女之路,第一次显露出了它绝望的底色。
那份支撑着她的、关于“纯粹”的信念,开始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