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让幸福……永恒?”
梓川朔夜喃喃重复着丘比的话语,那双总是盛满不安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诱惑点燃,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长久以来折磨她的、对失去的恐惧,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只要伸出手,只要说出那句话,她就能永远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焦虑,将她珍视的一切凝固在最美的瞬间!
胸前的羽毛吊坠被她攥得滚烫,仿佛真的拥有了许愿的魔力。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倾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梦寐以求的句子推向舌尖——
“我……我许愿……”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晰、急促,却依旧不失沉稳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钟声,猛地切入这凝固的时空:
“朔夜同学!”
朔夜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在坡道下方,夕阳的余晖为那个身影勾勒出耀眼的金边。朔夜灯华站在那里,夜色的长发随风微微拂动,她似乎是一路跑来的,胸口微微起伏,但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却牢牢地锁定着朔夜,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疏离,只有一种近乎灼热的急切与警示。
她来了!
那个神秘的转学生!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要许愿!朔夜同学!”灯华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距离,直抵朔夜混乱的心底,“那不是拯救!那是将你自己……将你的幸福,拖入更深的绝望!”
丘比纯白的身影依旧静立在栏杆上,它红色的眼眸转向突然出现的灯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纯粹地观察着,仿佛在记录一个意外介入的变量。
“干扰出现了。”它毫无感情地在朔夜脑海中陈述,“但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梓川朔夜。你的愿望,你的永恒。”
诱惑的低语与严厉的警告在朔夜脑中激烈交战。一边是触手可及的、解决一切痛苦的完美方案,一边是来自一个她看不透的、却在此刻流露出无比真诚的担忧的少女。
“你……你懂什么!”朔夜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反驳灯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失去他们!害怕一切改变!我只要……只要让时间停下来就好了!”
“停下来之后呢?”灯华向前一步,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朔夜那建立在恐惧之上的幻想,“被暂停的微笑还是微笑吗?被定格的拥抱还有温暖吗?时间一旦停滞,生命也就结束了!你所追求的永恒,最终只会是一座……埋葬了你所爱之物的、华丽的坟墓!”
这些话,如同最残酷的预言,精准地刺中了朔夜内心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最深的恐惧。她隐约感觉到,灯华所说的,或许……是真的。
“不……不是的……”她踉跄着后退,摇着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只是想……只是想留住……”
“用你真正的眼睛去看,朔夜同学!”灯华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深沉的悲悯,她伸出了手,仿佛想隔着这段距离握住她,“看看你周围!看看这夕阳,这微风,你家人的笑容,朋友的笑声……它们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它们在流动,在呼吸,在活着!真正的幸福,不是冰冷的标本,而是与你所爱之人,共同经历、共同成长的,每一个真实的瞬间!”
共同经历……共同成长……
真实的瞬间……
这些词语,与丘比所许诺的、冰冷的“永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朔夜环顾四周,夕阳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晚风拂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声响,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模糊而温暖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活生生的。
而被暂停的时间里,会有这些吗?
她看着泪流满面的自己,看着远处那如同灯塔般站立、向她伸出手(哪怕是象征性的)的朔夜灯华,又看了看身旁那只静默的、纯白的、眼神空洞的丘比。
抉择的天平,在剧烈摇摆后,开始向着未知的方向倾斜。
她张了张嘴,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愿望,被哽咽堵在了喉咙深处。
我……我……
她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无力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发出了压抑的、崩溃的哭声。
愿望,被打断了。
悲剧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刺耳的、停滞的声响。
朔夜灯华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女,缓缓放下了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有疲惫,更有对眼前这个少女未来命运的、深重的忧虑。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的中止。
梓川朔夜的绝望根源并未消失,丘比也不会轻易放弃。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争取到了……一点点可能性的时间。
夜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