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因果——对“希望”本身的处刑
时之魔女的结界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跳动的心脏,在城市的角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扭曲的时间回廊内部,是梓川朔夜对“永恒”绝望的最终具象。
而在这绝望奇观的外围,废墟的阴影中,纯白的孵化者静立着。
丘比仰着头,红色的眼眸倒映着那片扭曲的空间,如同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能量产出效率极高的艺术品。
“时之魔女,确认诞生。能量转化率符合预期,质量极高。”它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梓川朔夜的案例,再次证明了希望与绝望转化模型的有效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穿透了结界边缘那不稳定的光晕,踉跄而出。
是朔夜灯华。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眼神中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未能及时阻止悲剧的沉痛。
她刚刚才从那个时间停滞的地狱中退出,灵魂仿佛还残留着被无数静止瞬间切割的痛楚。
她听到了丘比的话。
那句将朔夜的痛苦、绝望、乃至整个存在的悲剧,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能量转化率”的冰冷陈述,像一根点燃的火柴,投进了她早已盈满悲愤的心湖。
灯华缓缓站直身体,她抬起手,并非召唤武器,而是轻轻拂过胸前。
那里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量,是茜玲奈的色彩,是无数被她理解却未能完全拯救的悲鸣,以及刚刚刻印下的、梓川朔夜对时间无望的祈求。
她看向丘比,那双总是蕴含着悲悯与晨曦的眼眸,此刻第一次,燃起了冰冷而纯粹的杀意。
“有效……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寒意,“将少女的祈愿作为诱饵,将她们的灵魂作为燃料,将她们的绝望作为产品……这就是你们……‘孵化者’的‘效率’?”
丘比转过头,红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灯华,对于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它似乎只有纯粹的好奇。
“感情用事的评价。我们只是遵循宇宙的热力学定律,以最高效的方式延缓熵增。个体的情感与愿望,是达成这一目的最有效的催化剂。她们的幸福是真实的,绝望也是真实的,我们只是提供了‘可能性’,并收集其衍生的能量。这过程本身,并无善恶。”
“并无……善恶?”灯华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苦涩、近乎破碎的弧度。
她想起了茜玲奈被污染的“希望之色”,想起了梓川朔夜在凝固的时间中崩溃的哭喊。
她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开始荡漾起一种不同于魔力的、更加深邃而浩瀚的波动。
那并非攻击性的力量,而是一种拒绝,一种否定,一种对既定因果率的强行干涉!
“将生命的祈祷……变成绝望的流水线……”
“将灵魂的光辉……扭曲成黑暗的囚笼……”
“这样的‘希望’……这样的‘可能性’……”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不该存在!”
话音落落,她出手了!
没有光芒万丈的爆破,没有撕裂空间的斩击。
她只是抬起了手,对着丘比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连接着丘比与整个宇宙能量循环的“线”,在这一刻被强行掐断了。
丘比那永远平静无波的红色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愕然”的波动。
它感觉到一种根本性的、存在于概念层面的抹杀正在降临,并非作用于它的物理躯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它与能量网络、与因果律的“连接”本身!
“不可能……这种干涉……”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类似“急促”的语调。
但已经晚了。
下一秒,丘比那纯白的、娇小的身躯,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世界中擦除一般,从边缘开始迅速化为无数细微的、灰白色的光粒,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它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在灯华那蕴含着对整个人类情感悲剧的悲愤与“拒绝”的一握之下,归于虚无。
原地,只留下一片空荡。
灯华维持着那个“握”的姿势,大口大口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刚才那一击消耗的不是魔力,而是她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她看着丘比消失的地方,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伤。
杀死一个丘比,对于整个孵化者文明而言,或许微不足道。
但这是一种态度。
一种宣告。
一种对将希望视为燃料、将少女视为工具的冰冷法则的,最决绝的反抗。
她放下手,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时之魔女的结界。
她知道,里面还有一个迷失的灵魂等待着她去理解,去承载。
她斩断了一个冰冷的因果,但更多的因果,还缠绕在她与无数魔法少女的命运之上。
朔夜灯华,这个行走的“理解”化身,在亲手处刑了“希望”的代言人之后,继续走向下一个绝望的深渊。
她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她依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