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魔女存在的痕迹彻底消散,连同那片凝固的时空牢笼一起,化为虚无。
暴走的混沌能量在完成了这场充满矛盾悲悯的“毁灭”后,仿佛也耗尽了某种支撑其狂暴的核心,开始缓缓消退、内敛。
悬浮在空中的朔夜灯华,周身的暗色流束如同退潮般缩回体内,那扭曲狂乱的气息逐渐平息。
她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双足触及冰冷的地面时,一个踉跄,几乎无法站稳。
铁心兰立刻撤去屏障,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摔倒前牢牢扶住了她。华音铃和墨染文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后怕。
“灯华!你怎么样?”
“灵魂波动正在……急剧下跌!但混乱度在降低!”
“灯华,能听到我们吗?”
同伴们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湖水,模糊而遥远。
灯华没有回应。
她只是低着头,夜色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
她的身体在铁心兰的支撑下微微颤抖,起初很轻微,如同风中残叶,随即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破碎、奔涌。
然后,她们听到了。
那并非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太大的声响。
只是一种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像是受伤的野兽在舔舐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无法抑制的、最原始的悲鸣。
一滴。
两滴。
温热的液体,砸在铁心兰扶着她手臂的手背上,也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起初只是几滴,随即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她哭了。
不是委屈,不是恐惧,甚至不完全是悲伤。
那是一种……承载了太多、终于不堪重负后的崩溃。
她看到了。
茜玲奈倾尽所有绘出的“希望之色”被黑暗吞噬时,眼中光芒熄灭的瞬间。
她听到了。
梓川朔夜在时间彻底停滞的病房里,那撕心裂肺的、充满悔恨的哭喊。
她感受到了。
无数魔女在堕落前,那最纯粹的愿望如何一点点被现实扭曲,最终化为绝望诅咒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
所有这些她试图去理解、去包容、去承载的痛苦,此刻不再是沉淀的记忆,而是化作了滚烫的、带着刺痛的泪水,疯狂地奔流而出。
“对……不起……”她终于发出了声音,破碎不堪,淹没在哭泣里,“我……没能……救得了……”
“朔夜同学……她……她只是……太害怕了……”
“玲奈……她的颜色……明明那么美……”
“为什么……为什么愿望……会变成这样……”
她语无伦次,重复着那些名字,那些碎片化的悲剧场景。
每一次抽泣,都仿佛在消耗她最后的生命力。她不再是那个温柔而坚韧的“织光者”,不再是那个能平静走入任何绝望的拯救者。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无数他人悲剧淹没的、无助的少女。
铁心兰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头,这位以防御和坚韧著称的“守夜人”,眼眶也不禁泛红,只能更用力地支撑住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华音铃跪坐在旁边,再也无法奏响安抚的旋律,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灯华的背,自己的眼泪也无声滑落。
墨染文别过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手中的数据分析屏早已暗了下去,此刻任何数据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们都知道,灯华背负着什么。她们一直努力成为她的支撑,但有些重量,注定只能由她独自承担。而此刻,这重量终于超出了极限。
夜色深沉,空旷的废墟之上,只有少女压抑不住的、仿佛要将灵魂也哭出来的悲泣在回荡。
这是对已逝之人的哀悼,也是对自身无力的控诉,更是对那个将美好愿望引向绝望终末的、冰冷规则的悲愤质问。
朔夜灯华的哭泣,是她作为“理解者”所能付出的,最真实,也最残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