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丘比预测的“魔女之夜”降临,只剩下最后一天。
城市依旧在运转,霓虹灯依旧闪烁,车流依旧穿梭。但在朔夜灯华和她的团队感知中,整座城市仿佛被塞进了一个不断加压的透明容器里。空气低沉令人窒息,而寻常的喧嚣底下,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不祥的死寂。
墨染文的预测模型精度已经提升到小时级别。
她面无表情地宣布了最终推演结果:降临地点,市中心公园及周边区域;预计时间,次日黄昏至入夜。
她的电脑屏幕上,代表绝望浓度的曲线图已如陡峭的悬崖般攀升至红色警戒区。
铁心兰完成了最后一次大规模结界强度测试。结果不容乐观,她的最大防御范围仅能覆盖预估灾难区域的十分之一,且在这种强度的冲击下,维持时间将以秒来计算。
她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臂铠,眼神冷硬如铁,已将自身视为最后防线上的一颗铆钉。
华音铃的琴音连日来几乎未曾停歇,试图安抚这片土地上躁动不安的灵魂。但她反馈的信息令人心惊——城市底层弥漫的“不安”与“焦虑”正在不受控地累积,如同沸腾前的水,无数细微的绝望气泡正在生成,仿佛在为那个庞然大物的到来预备养料。
而朔夜灯华,她尝试了所有方法。她几乎不眠不休地“倾听”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灵魂因过度共感而布满裂痕,却始终找不到那所谓的“第三种可能”。
面对这种规模的、纯粹的、非个人的绝望洪流,她个人的“理解”显得如此渺小无力。疲惫和挫败感像铅块一样坠着她的脚步。
关于葛城堇的安排,成为了团队内部最后,也是最艰难的议题。
文坚持理性最优解:“已联系好城外一处安全的庇护所,由我陪同堇即刻转移。这是风险最低的方案。”
兰支持这个方案:“这里交给我们就好,那孩子不该再看这些。”
铃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对堇最好的保护。
所有人都看向灯华,等待她最后的决定。将堇送走,意味着割舍一份牵挂,也能让她们更无后顾之忧地迎接决战。
灯华沉默了很久,指尖一直轻叩窗台。
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正在迫近的灾难阴影。
她想起堇那双带着担忧却又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眼睛,想起她轻声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时的细微坚定。
最终,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让她留下。”
在同伴们错愕的目光中,她解释道:“丘比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变量’。在我们视线之外,她可能更危险。而且……文,你记得数据吗?被成功救赎的个体,对绝望是否存在‘抗性’或‘干扰’?我们不知道,丘比也不知道。她留在结界内,留在我们身边,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武器’。”
她顿了顿,眼神哀伤而坚定。“最重要的是……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无论面对什么。”
这个决定充满了风险,甚至有些感情用事。但它也象征着灯华最终的抉择——在绝对的理性与背负的人性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选择相信堇自身的可能性,选择共同面对,而不是再次以“保护”为名将她推开。
决议已定。
黄昏时分,灯华找到了独自坐在房间里的堇。她没有再试图掩饰,而是平静地、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堇即将到来的灾难——“魔女之夜”,一个她们必须面对的巨大威胁。
堇听着,脸色渐渐苍白,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崩溃,也没有害怕得发抖。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灯华,轻声问:
“我……可以留在你们身边吗?”
灯华看着她眼中那份混合着恐惧与请求的微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堇冰冷的手。
“嗯。我们一起。”
夜幕彻底降临。
城市在虚假的宁静中沉睡,而在这间小小的和室里,四位魔法少女和一位曾经的魔女,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紧随其后,那注定将吞噬一切的——
魔女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