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是从身下那块巨大的石台传来的,仿佛要将我骨髓里的最后一丝热气都抽干。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课本和台灯,而是一片幽暗的穹顶,上面雕刻着我看不懂的诡异符文。
四周燃着一簇簇幽蓝色的魂火,将墙壁上狰狞的石雕影子拉得如同活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腐烂花朵混合的甜腻香气,熏得我阵阵作呕。
我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前一秒,我还是个叫林微的普通初中生,正为了几天后的中考奋笔疾书,下一秒,怎么会在这里?
我动了动,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被冰冷的镣铐锁住,呈一个“大”字被固定在石台上。
身上那件印着卡通小熊的睡衣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丝绸,根本无法蔽体,更无法抵御这地底的阴寒。
我疯了似的挣扎起来,镣铐撞击石台发出“哐啷”的脆响,在这空旷得过分的地宫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毫无感情的男声从阴影中传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笔挺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绑架我!”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还是竭力嘶吼出来。
老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看着我。
顺着他的目光,我瞥见了角落里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具蜷缩着的人形干尸。
它的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紧紧贴在骨头上,胸口处有一个恐怖的空洞,无数干瘪的血管如同黑色的蛛网,从那空洞向四周爆裂开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几乎要吐出来。
那具尸体的惨状,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大脑。
我瞬间明白,我不是被绑架,而是即将成为……下一个。
就在这时,老者微微躬身,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宣布:“三公主驾到,新血仆献祭仪式开始。”
血仆?
献祭?
这些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此刻却成了宣判我死刑的判词。
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野兽般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更加剧烈地挣扎。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推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仿佛精准地踩在我的心跳上。
一个身影出现在幽蓝的魂火光晕中。
她有一头流泻至脚踝的银色长发,在昏暗中泛着非人的光泽。
身上是一袭繁复华丽的黑色长裙,裙摆曳地,如同暗夜盛开的玫瑰。
而当她走近,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面容。
皮肤白得像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神祇最完美的造物。
可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却像两颗凝固的血珀,不带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她就是三公主,莉莉丝·冯·奥雷留斯。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石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入口的点心。
她伸出手指,那指尖苍白修长,指甲涂着艳丽的血红色。
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脖颈,带来一阵战栗。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颈动脉在她指下有力地搏动,那是我生命鲜活的证明。
她凑近,在我颈侧轻轻嗅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猩红的眸子里骤然迸发出一道骇人的亮光,像是跋涉了千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绿洲。
她薄而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启,吐出几个冰冷的音节。
“终于……找到了。”
下一秒,尖锐的剧痛贯穿了我的脖子!
我感觉灵魂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向着那两点刺入肌肤的源头奔涌而去。
我的力量、我的体温、我的意识……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流逝。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褪色,莉莉丝那张绝美的脸庞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变得扭曲。
我看到她闭着眼,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于痴迷的、满足的表情。
我……要死了。
就像角落里的那具干尸一样。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像一块被榨干的海绵,彻底失去所有生机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忽然从我身体深处涌起。
它飞快地流遍我的四肢百骸,冲刷着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让我在即将彻底昏迷的边缘,硬生生拉回了一丝精神。
我依旧虚弱得无法动弹,但那股暖流的存在,像是在无尽的黑暗里点亮了一根火柴。
仪式似乎结束了。
莉莉丝松开了我,她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那双红眸中染上了一丝满足的餍足,看我的眼神,也从审视变成了不容置喙的占有。
我被那个叫塞巴斯蒂安的老管家像拖麻袋一样拖走,扔进了一间只有一扇高窗的偏殿囚室。
我以为我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失血过多昏迷个十天半月。
然而,仅仅是第三天清晨,我就自己醒了过来。
除了脖子上两个细小的齿痕,我感觉自己精神好得出奇,甚至连脸色都透着健康的红润。
塞巴斯蒂安端着一些类似流食的东西进来时,看到我的样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眉头微皱,低声自语:“竟能三天恢复……以往的血仆,至少要昏睡七日。”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立刻闭紧眼睛,放缓呼吸,继续扮演着虚弱的垂死者。
我这身体,不对劲。
这个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滋生。
当晚,阴冷的月光透过高窗洒在我手背上。
一阵阴风吹过,我忽然感觉手背一凉,一个虚幻的、半透明的女性影子竟从我手背的皮肤上浮现出来。
是她!角落里那具干尸!
我吓得几乎要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那个被称作玛尔塔的残念,用一种嘶哑、怨毒、又带着一丝怜悯的破碎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她会吃掉你的心……不是血,是心!”
话音未落,那虚影便如青烟般消散了。
我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控制,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血色的月亮,玛尔塔临死前的警告在我脑中反复回响。
吃掉我的心……
我不想死,更不想被当成一块随时可以享用的甜点,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被打开,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对我行了一礼:“林微小姐,公主殿下对您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非常满意。她决定,即刻为您举行‘初拥’仪式。”
他顿了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别的什么。
“从今往后,您将成为公主殿下永恒的私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