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猩红的眸子,像是两簇在风中摇曳的烛火,映着窗外的月色,竟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濒临熄灭般的脆弱。
那一声轻喃,与其说是在问我,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
此后整整三天,那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的血契之痛,再也没有发作过。
我就像一个被君王赦免了死罪的囚徒,从酷刑室被转移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单间。
虽然依旧是囚禁,但至少有了床和一扇能看到天空的小窗。
更诡异的变化,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我的胸口,就在那血色烙印的正中心,时常会泛起一阵温热的悸动。
那感觉很奇妙,像是被冬日午后的阳光浸透,又像是被清冷柔和的月光包裹。
我知道,那是莉莉丝的情绪。
每当她靠近我所在的城堡区域,或是情绪产生剧烈波动时,这股暖流就会出现,像一个无声的预警。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痛苦的祭品。
我们之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连接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开始在我心湖投下涟漪。
第三天的深夜,我正蜷缩在窄床上假寐,身体的疲惫早已在金手指的作用下恢复,但精神却因为这诡异的平静而紧绷到了极点。
突然,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股冰冷而熟悉的馨香,如同无形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
我心脏猛地一缩,但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一动不动。
吱呀——
门被无声地推开,床边的帷幔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掀开。
一缕银色的发丝垂落在我眼前,带着月光的清辉。
莉莉丝就那么赤足站在我的床前,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象牙般细腻的肌肤。
她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那双总是燃着火焰的红眸此刻竟有些涣散,呼吸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和急促。
她……好像很虚弱。
“别动。”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命令,却又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冰凉的指尖已经精准地划开了我脖颈侧面那道刚刚结痂的旧伤。
伤口不深,甚至没有太多痛感。
下一秒,她俯下身,柔软冰冷的唇瓣贴了上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了呼吸。
然而,预想中那种被掠夺、被榨干的恐怖吸力并没有出现。
这一次,她的**微弱而迟疑,与其说是在进食,不如说是在汲取某种赖以支撑的慰藉。
那感觉,更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着能让她活下去的甘露。
就在这时,我体内那股神秘的暖流,那股无限精力的源泉,竟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自动地、温和地顺着伤口向外流转,仿佛在主动回应她的虚弱。
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力量正在修补着她的枯竭。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我明明是被吸血的一方,却生出一种……正在“喂养”她的错觉。
时间在静谧的黑暗中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小窗,在地上投下灰白的光斑时,莉莉丝悄然地离开了。
她走得悄无声息,就像她来时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伸手一摸脖子,伤口已经再次闭合,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而手腕上,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一缕她的银色发丝,像一道冰凉的护身符。
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惊奇地发现,身体里没有丝毫被吸血后的虚弱感。
恰恰相反,我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到了神清气爽的最佳状态,比之前需要半天才能缓过来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是她……还是我自己?
这诡异的共生关系让我心乱如麻。
就在我愣神之际,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我头一歪,瞬间坠入了梦境。
梦里,不再是无边的黑暗。
我看到了一个穿着华丽红裙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独自一人躲在冰冷巨大的祭坛之下,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
她的银发凌乱,漂亮的裙摆上沾满了灰尘。
祭坛外面,传来几个少年少女清脆而恶毒的嘲笑声。
“看啊,那个杂种就只配躲在阴沟里!”
“母亲说了,她的血脉不纯,是奥雷留斯皇族的耻辱!根本不配触碰王座!”
“莉莉丝,滚出来!你这个怪物!”
莉莉丝……
我浑身一震,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那是……莉莉丝的记忆?!
我颤抖着抚**口的契约烙印,那温热的悸动此刻无比清晰。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我终于明白了!
前三次血契的失败,不是因为我的血液在排斥奴役,而是它在拒绝与一个彻底封闭、充满死寂的灵魂建立真正的联结!
而三天前,在我用最尖锐的语言刺破她伪装的那一刻,在她卸下心防、流露出真实脆弱的那个瞬间,才是我们之间这份血之契约……真正生效的开始!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如雷。
第二天,我借着打扫书房的机会,开始疯狂地翻找那些蒙尘的古老典籍。
我的目标很明确——关于血契,关于初代血仆。
终于,在一本名为《初代血仆考》的残破手札中,我看到了一句用古精灵语写下的话,旁边还有潦草的通用语注解:
“血契非单向掠夺。若主仆之心意相通,灵魂共鸣,则仆可承主之息,得其庇护;主亦得仆之灵,获其本源之力。”
心意相通……本源之力……
原来是这样!
我的金手指,我的无限精力,就是莉莉丝能从我这里获得的“本源之力”!
而我,也因为契约的真正生效,开始能分享到她的一丝力量,加速恢复,甚至窥见她的记忆!
我不再只是一个血袋,一个甜点!
我是一个移动的超级充电宝,是一个能与她灵魂共鸣的特殊存在!
就在我心潮澎湃,还想继续往下看时,书房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正不急不缓地逼近。
我心中一凛,迅速将那页残破的书页撕下,飞快地藏入袖中,然后把手札塞回原位,转身拿起抹布,装作认真擦拭书架的样子。
门被推开,塞巴斯蒂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门口。
他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公主殿下今日召你提前供血。”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陈述道,“二王子殿下来访,说有‘重要事务’,需当面与公主商议。”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艾德里安·冯·奥雷留斯。
这个名字,我已经在侍女们的窃窃私语中听过无数次。
莉莉丝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以残忍和伪善著称的二王子。
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我立刻低下头,用刘海的阴影掩住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警觉和寒意。
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笼中之鸟,一个随时可以被榨干价值然后丢弃的“甜点”。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甜点,已经学会了咬人。
我的指尖,悄悄在袖中摩挲着那张粗糙的、记录着血契奥秘的羊皮纸残页。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我的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紧张。
这场名为继承权的血腥游戏,从现在起,我不再只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