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内心的风暴平息了没有,而我,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做好准备。
自那夜之后,莉莉丝就像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
每日送餐的依旧是那个面容古板的老管家塞巴斯蒂安,餐食的丰盛程度远超以往,甚至出现了据说能增强人类气血的魔法草药炖汤。
而被她摔碎的那个银杯,也被修复得完好如初,静静地放在床头,只是每日清晨,里面盛放的不再是我的鲜血,而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蔷薇。
我明白,这是她笨拙的示好,也是一道无形的墙。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承认你的价值,但不要再靠近我。
这道墙,同样筑在了我们的血契上。
胸口的烙印不再传来她那如海啸般的情绪波动,取而代লাইনে是一种诡异的“空洞感”。
就像心脏上的一道伤口,被人用粗暴的方式缝合,再用滚烫的烙铁烫上一层厚厚的伤疤,彻底堵住了通往心门的路。
可封印,总有裂痕。
每当夜深人静,我依然会坠入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里。
我看到一个灰白头发的小女孩,蜷缩在结了冰霜的巨大穿衣镜前,用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在冰冷的镜面上颤抖地划下两个字——“不脏”。
每一次,我都想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她不是杂种,她的血脉高贵无比。
可就在我靠近的瞬间,整个梦境便会像被重击的玻璃,轰然碎裂。
我开始怀疑,不是我单方面窥探了她的记忆。
而是我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把钥匙,正在不受控制地解锁她灵魂深处那些被层层封印的黑暗。
第三日清晨,塞巴斯蒂安送来早餐时,带来了一个新的指令。
“血仆评级将于三日后举行,你需要准备受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直,不带任何感情。
我的心猛地一沉。
血仆评级!
我曾听小女仆苏茜提起过,这是血族贵族圈子里每月一次的盛事。
名义上是评定血仆的血质等级,实际上却是贵族们展示私产、互相攀比、甚至暗中交易的重要场合。
评级不合格的血仆,轻则被降级去做苦役,重则会被直接送入城堡地下的斗兽场,成为喂养那些嗜血战奴的活饲料!
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张被艾德里安捡走的纸条,想到了蕾妮特婆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的血液对莉莉丝的特殊作用已经暴露,对于觊觎女王之位的维拉娜大公主和她的党羽而言,没有比在评级上动手脚更好的机会了!
她们要毁掉我这个莉莉丝的“补品”,甚至,是“武器”。
我端起那碗昂贵的草药汤,手腕故意一抖,“哎呀”一声,滚烫的汤汁洒了一地。
“真是抱歉,塞巴斯蒂安先生。”我慌忙蹲下身,用抹布去擦拭光滑的地砖,借着俯身的瞬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问:“最近……有没有人向您打听我的血样去向?”
塞巴斯蒂安为我收拾碎片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评级当日的检测官,是多米尼克大人。”
说完,他便直起身,收拾好托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我盯着他那如同标尺般笔挺的背影,心中警铃大作。
多米尼克!
我记得苏茜说过,他是维拉娜大公主母亲家族的远亲,一个以严苛和残忍著称的血族伯爵!
消息已经泄露,杀局已然布下。
当晚,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下。
我翻出那支炭笔,在床板的背面,用力刻下了最后一行字:“月圆前三日,魔力最盛。”
这是写给莉莉丝的提醒,也是写给我的。
做完这一切,我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调整呼吸。
我必须弄清楚,我身体里那股“无限体力”的金手指,究竟是什么。
它绝不仅仅是被动恢复。
窗外,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入,洒在我裸露的手臂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我手臂上的皮肤,竟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芒,如同无数细碎的金沙在我的血管中缓缓流动。
一股暖流从皮肤渗入,汇入四肢百骸,原本因连日精神紧张而产生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我屏住呼吸,感受着体内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发生质变。
它不再是被动地填补我的消耗,而是像植物的根系,主动地向空气中延伸,贪婪地汲取着月光中某种看不见的、精纯的养分。
我心中一动,试着用意念引导这股新生的能量,让它们全部涌向胸口那片血契烙印。
刹那间,那片死寂的“伤疤”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
那感觉很奇妙,就像隔着一堵厚重的墙,隐约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一声极轻极轻的咳嗽。
她感受到了!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我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满月,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你不想见我?没关系。”
“这一次,换我走到你面前。”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评级的日子,到了。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古堡东厅的灯火却已通明如昼。
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倒映着穹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熏香、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法能量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数十名穿着统一灰色仆役服的血仆,已经像货物一样,被管家们领着,依序排列在大厅中央。
而我,就站在队列的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