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金色的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向她传递着我的意志。
莉莉丝的指尖冰冷,却在我心口烙铁般的温度下微微颤抖。
她瑰丽的赤瞳中,那片被凿开的冰湖彻底沸腾,震惊、迷茫、还有一丝被我捕捉到的,名为“动容”的情绪,在她完美的脸上交织成一片混乱的风暴。
祭坛的剧烈震动在达到顶峰后,诡异地平息了。
那些承载着古老誓言的巨大石碑,仿佛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在一阵低沉的轰鸣中缓缓沉入地底,仿佛从未出现过。
狂风暴雨依旧,闪电划破天际,却再也无法撼动这片死寂。
唯有我掌心触碰过符文的地方,一道细密的金色纹路灼灼发亮,像是一枚永不熄灭的烙印。
莉莉丝终于松开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我那不屈心跳的余温。
那不是供奉者的卑微,而是宣告者的决绝。
她退后一步,站在高台的边缘,银发被狂风吹得迷乱,遮住了她大半神情。
我以为会迎来她雷霆般的震怒,或是更加冰冷的禁锢。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复杂到我无法解读。
随即,她转向台下那些同样处于震惊中的血族贵族和卫兵,声音不大,却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杀意,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今夜所见,皆为幻象。若有一言半语流出古堡,剜舌,灭族。”
全场死寂,连风声都仿佛被这道命令冻结了。
我明白,她没有发怒,是因为她此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发怒。
我打碎了她为我打造的囚笼,却又亲手为她献上了一副更坚固、更无法挣脱的枷锁——名为“自愿”的枷锁。
她封锁消息,不是为了惩罚我,而是为了保护我这个已经失控的“血脉密钥”不被更多人知晓,更是为了保护她自己那摇摇欲坠的骄傲。
当夜,我没有被送回那个囚禁我的阁楼。
在莉莉丝沉默的授意下,我被带进了她主寝宫的侧室。
这里比我的阁楼华丽百倍,四壁却挂满了肖像画。
画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美丽的少女,她们神态各异,有的温顺,有的哀愁,有的麻木。
我知道,她们是奥雷留斯皇室历代的专属血仆。
而在最显眼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空荡荡的、极其华美的画框,画框上缠绕着一条细细的纯银链条,在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我的位置。
它像是在等待一场迟来的加冕,又像是在预备一次永恒的锁魂。
我静静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上,听着墙外属于皇家卫队的、规律而沉重的巡逻脚步声,心底一片清明。
我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藏匿的“藏品”,我成了摆在棋盘中央的“变数”。
而变数,向来是所有棋手眼中最危险的存在。
次日清晨,宫廷医师奉命前来为我复诊。
在他敲门前的一瞬间,我毫不犹豫地用指尖划破舌尖,一丝腥甜的血珠立刻在口腔中弥漫开。
同时,我命令心口的光核进入“超频模式”的反向状态,将我充沛的体力瞬间抽离大半,汇入核心深处。
一种刻意制造的、源自生命力流逝的虚脱感立刻席卷全身。
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昨夜……我好像看见了……许多前人的眼睛。”我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每一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满头银发的医师眉头紧锁,他翻开我的脉案,又搭上我的手腕,神情愈发困惑。
在他的感知中,我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枯竭而亡,可我的经络深处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生生不息的韧性,两种截然矛盾的状态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想动用魔力深入探查时,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通报:“公主殿下驾到。”
莉莉丝缓步而入。
她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简约的丝质长裙,依旧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
她的目光掠过我苍白如纸的脸,最终,落在我颈侧那些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红痕的旧咬痕上。
然后,她做了一个令我,也令那位宫廷医师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那片曾经被她无数次刺穿的皮肤。
“疼吗?”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清晨的微哑,却像一道惊雷在我心底炸开。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百年来,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位高傲、自我、视我为私产的公主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不是命令,不是宣告,而是一个问句。
一个带着人类情感温度的问句。
我怔怔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深处,却有一道名为希望的锋芒一闪而逝。
原来,最坚固的牢笼,真的会因为心动而裂开第一道缝隙。
深夜,我借口沐浴更衣,支开了所有侍女。
在巨大的铜盆水面倒映出的幽光中,我清晰地看见自己心口那枚金色光核的运转轨迹。
自激活初源回廊之后,它内部的金色光芒不再仅仅是修复身体,而是多了一丝与这座古堡地脉隐秘的共鸣。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
我悄然伸出手,将手掌贴在了床头那根雕刻着繁复血族符文的立柱上。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跪在如今的祭坛之上,她微笑着,主动割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初代女王的圣杯之中。
而那位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初代女王,背对着所有人,泪流满面。
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我灵魂深处响起:“契约非奴役,乃共承命运。”
我猛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
我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血脉密钥”,根本不是指我的血液有多特殊,也不是什么器物!
而是那颗甘愿奉献的、自由的、强大的“心”!
是“我愿意”,这三个字本身,才是开启一切力量的终极钥匙!
窗外,月光终于挣脱了厚重的乌云,清冷如水的光辉穿透玻璃,精准地洒落在我摊开的掌心上。
那道沉寂了一天的金色纹路,在月光的照耀下,忽然亮起了微光,仿佛在回应某种来自远古的、跨越时空的召唤。
我看着它,知道游戏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而这一次,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