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像女生，是在孤儿院的镜子前。
那时他才刚满十二岁，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套在单薄的身上，领口有些松垮。
院长拿着梳子给他梳理及肩的头发，叹了口气：“辰辰，你要是个小姑娘，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镜子里的少年有着细腻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眉眼弯弯时眼角会缀着一点天然的柔媚，鼻梁小巧挺翘，嘴唇是自然的樱粉色。
若不是穿着男生的衣服，留着利落的短发（后来因为懒得打理，渐渐长到了肩头），任谁都会认错性别。
林辰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女生。
每次有人打趣，他都会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我是一个男生！” 可那张过于精致的脸，配上单薄的身形，总让他的反驳显得有些无力。
孤儿院的日子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好。
林辰性子安静，不怎么合群，闲暇时就躲在图书室看书，或者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发呆。
他渴望有个家，却又害怕被领养——他怕领养家庭的人也会因为他的长相而异样看待。
十八岁那年，林辰离开了孤儿院。
他凭着在孤儿院里学的一点电脑知识，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
薪水不高，但足够他租一个小单间，勉强糊口。
他剪短了头发，只留着到后颈，尽量穿宽松的、中性风格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生。
日子过得平淡而安稳，林辰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攒够了钱，换一份更好的工作，或者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城市，重新开始。
可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沉重一击。
那天晚上，林辰加完班，骑着电动车往出租屋赶。
已经是深夜，马路上的车辆不多，路灯昏黄的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起，他乖乖停在停止线后，却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空，林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意识在黑暗中迅速沉沦，失去知觉前，他只看到轿车里下来一个穿着西装、面色不耐的男人。
再次醒来时，林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都插着管子，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天花板是惨白的，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林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拿着记录板站在床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林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护士见状，连忙递过来一杯温水，用棉签沾了点水，轻轻擦拭他的嘴唇。
“别急，你刚做完大手术，还不能说话。”
护士柔声说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大手术？
林辰心里疑惑。
她只是被车撞了，为什么会需要做大手术？她想问问护士，可身体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再次袭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辰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她偶尔会听到医生和护士的交谈，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一些信息——“多处脏器受损”“骨盆粉碎性骨折”“生殖器官严重损伤”…… 每一个词语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变化。
一周后，林辰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了。
她抓住第一个来看他的护士，声音嘶哑地问：“护士，我……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护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你车祸时受伤太严重了，尤其是下半身……医生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不得不进行了性别重置手术。”
“性别重置手术？” 林辰愣住了，这个词他只在网上看到过，“你的意思是……我变成了女生？”
护士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同情：“是的。
不过你放心，手术很成功，后续恢复得好的话，和正常的女性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
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怎么会没什么区别！我是男生！我本来是男生啊！”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身上的伤口牵扯得剧痛难忍，冷汗瞬间浸湿了病号服。
巨大的打击让她几乎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怎么会变成女生？他一直都是男生，就算长得像女生，他的内心也是坚定的男性。
可现在，一场车祸，一台手术，就彻底改变了她的性别，剥夺了他作为男生的一切。
护士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太激动，先好好养伤。你的手术费是肇事方垫付的，他前两天还来看过你，只是你一直没醒。”
肇事方？
林辰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怨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酒驾（后来他从护士的交谈中得知，肇事司机当时喝了酒），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