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夫哈特家的茶水间里,少女菲雅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长发散乱,不省人事。
火炉上的水壶被烧得咕噜咕噜直响,水汽不断冒出。隔壁说笑的女仆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异状,匆匆赶来,用湿布将水壶拎到一边,这才发现旁边披头散发的菲雅。
“小姐?”
女仆试探着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又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谁料这一点,菲雅整个人像触电般抽搐起来。女仆吓得倒退两步,引得隔壁的女仆们纷纷赶来围观。
在一阵惊慌之中,格雷夫哈特小姐的“癫痫”持续了十几秒。已经有女仆尖叫着跑去向公爵大人报告。好在不多时,菲雅的抽搐渐渐平息了。在众女仆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脸,茫然地环顾四周,迷惑地问出一句:
“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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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那个在卷王人生中过劳猝死的男人,这一次真的被世界补偿了。死亡之后,他睁眼便魂穿到了这位名叫菲雅的少女体内。
此时此刻,菲雅正坐在轮椅上,由女仆推着在城堡散步。她被诊断出“跌倒病”,原因正是穿越时那场惊悚的癫痫抽搐。为了掩人耳目,她还不得不定期在牧师面前假装发作。
不过对她来说,这个“病”倒是极为方便,可以以忘事为借口躲避各种麻烦,十分契合一个穿越者的需求。
经过这几天的观望和修养,菲雅已经确信她穿了个好胎。
索尼亚公国位于大陆北端,格雷夫哈特大公膝下有一子一女,而她——菲雅·冯·格雷夫哈特——正是索尼亚公国的千金小姐。
格雷夫哈特家族作为不死鸟菲尼克斯的传承者,天生能操纵火焰。菲雅当然也继承了这份力量。血脉中的火焰魔法不需修行,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是身体的一部分。事实上,在无人之处,她已偷偷练习了许多次,深刻体会到这份力量的强大。
正如现在——菲雅轻轻打了个响指,指尖便跳出一簇灵动的火苗。
“你也会吗?”她看着火苗,随口与推着她的女仆搭话。
“这是格雷夫哈特家的力量,我们这些仆人当然不会。”
“准确来说,是菲尼克斯的力量吧。我们家供奉那位神明,祂才给予了我们操纵火焰的能力。”
“是的,小姐。”
菲雅得意地翘了翘脚尖。
“只有获得神之传承的人,才能施展魔法。”
“是的,小姐。”
在这个仍停留在中世纪文明的世界,魔法是多么耀眼的存在,菲雅无需深想便懂。
她心里有一种——终于轮到我当一次人生赢家啦!——的畅快。
虽然,代价是失去了陪伴她几十年的“好兄弟”。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毕竟转生成贵族,还是黑暗中世纪会魔法的贵族!好不容易能带‘好兄弟’吃点好的了,可却没想到‘好兄弟’先一步走了。
呜呜,多么悲伤!
同苦易,同福难。
若有来世,菲雅·冯·格雷夫哈特发誓绝不再亏待你——‘好兄弟’!
没错,我们的叛徒菲雅小姐已经迅速代入了她现在的身份,并开始享受这一切了。
比如现在,当轮椅被推过士兵驻扎地时,看到一个个士兵赤膊着身,用井水冲刷汗水,菲雅立刻以柔软的双手捂住双眼,尖叫得刺耳无比,引得士兵们纷纷侧目。而她脸涨得通红,两条小腿前后乱晃,像要逃命似的。
“快走快走快走!我还没嫁人呢!”
女仆无奈叹气。
自从患上“跌倒病”后,小姐越来越“淑女”了。
这里的“淑女”,当然是贬义。
确切说,她是越来越娇气了——这严重增加了女仆们的工作量。
“哟,这不是我那患病的妹妹吗?”
菲雅的哥哥,伯纳德·冯·格雷夫哈特,从驻扎地走来,手里还拎着训练用的利剑。
他来到菲雅身旁,微微弯腰,低声道:
“希望下次别再让我听到你对士兵们的奇怪叫声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们,就别从这里走。”
菲雅伸直双腿,表明她现在正坐在轮椅上。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可以让她不要推你来这里。”
“你在凶我?”
作为女孩子,菲雅认认真真行使了“无理取闹”的特权。
然而,刚行使便被迎头“劈”了一下。
而且是雷霆万钧!
伯纳德显然懒得和她斗嘴,他已经受够她的胡闹。于是淡淡爆出一个惊天大雷:
“明天,安卡托纳的长发弗雷会来,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弗雷少爷,顺带一提他此次前来是因为你将成为她的未婚妻。让我们算算,他会在索尼亚呆几日,嗯,大概半个月,在凰火祭后你就要和他一起回安卡托纳。说实话作为哥哥,我真的为你感到幸福,竟能被弗雷那小子娶回家,一想到以后我们就要成亲戚了,我就有点...忍俊不禁。”
没错,眼前这位所谓的哥哥,实则是穿越后遇到的第一号讨厌鬼,正在用最恶劣的方式嘲讽她。
而且嘲讽得毫不遮掩!
“长发弗雷?你说那个长发弗雷?哦拜托,我堂堂格雷夫哈特家的小姐,公爵之女,传承菲尼克斯火凤之力的贵胄千金,拥有超越时代洞悉千年智慧的天之骄女——”
“同时也是个病人。”
“叫我嫁给一个不会魔法、没家世、整天混吃等死、只因为他老爹运气好给落难皇帝端了碗粥,从而捡到一块偏远封地乡下贵族的废物儿子?呵,别开玩笑了,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就算要嫁人我也是嫁给剑神巴哈姆特,你懂吗,如果要嫁我只嫁帝国守护神巴哈姆特,人类我一律不嫁!”
搞笑!上辈子就是男人,现在竟让她嫁给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废物?呃,怎么感觉像在骂前世的自己……算了!反正菲雅·冯·格雷夫哈特绝对不嫁。
伯纳德露出欣慰的微笑。
那笑容宛如医生看见病情稳定的病人——果然没救了,维持现状就好的欣慰。
“我亲爱的妹妹,继续保持你的状态,不然没办法打消弗雷一直以来‘为什么能娶到格雷夫哈特家的女儿?’‘是不是自己捡了天下掉下来的馅饼?’那种喋喋不休式一直缠绕他的不安。我相信,在见到你我的妹妹,这种不安一定会烟消云散,变成一种原来如此的豁然开朗。不过你放心,弗雷那小子可是从小时候就喜欢你,即便你现在身体上,精神上都有不小的病,但他一定不会嫌弃你。相信我,这是我和父亲能为你找的最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