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欢跟着两名紫雷峰弟子踏上高台,脚下是泛着暗金光泽的玄纹精金地面。
高台视野极佳,下方数千名新弟子汇聚的广场尽收眼底,人声鼎沸如同海潮。
以往他都是作为闲散人员在下面看热闹,如今骤然身处这“考官”席位,感觉颇有些新奇。
“苏晨上山,原作中的剧情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啊…”
想起自己刚刚遇到的那位主角,牧清欢心中暗叹,一股熟悉的惆怅涌上心头。
“唉……我快乐的咸鱼躺平生涯,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他记得很清楚,苏晨在原作中于两仪峰崭露头角后不久,便是南方泽国神兽出世,天道紊乱初现端倪的大事件。
这意味着麻烦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接踵而至。
而两仪峰作为剧情漩涡的中心,他若还想继续当个岁月静好的摸鱼佬,只能说,难咯!
“前路坎坷啊。”
牧清欢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倒也是看得开,既然避不开,那就面对它!
战胜困难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困难!
干了,奥利给!
趁着这次的升仙大会,与苏晨打好关系,争取抱紧这位主角的大腿,就算日后没办法被一起带飞,免得像路边的野怪一样被当经验包刷了也是不错的!
思绪流转间,万象境带来的全新感官体验又让牧清欢精神一振。
万象境——操纵地火水风,演化世间万般气象,如果非要拿它来类比的话,那差不多就相当于是其他修仙小说中的金丹境。
这个境界是个天然的分水岭,当一个修士突破到了了万象境,才意味着他终于是踏上了修仙的路途,才有资格去觅得长生,追寻道法自然的终极。
此时,丹田内的灵气奔涌如溪流,远比灵动境时更加充沛凝练。
可更奇妙的是五感六识的蜕变,山风拂过松针的细碎沙响,远处弟子们的低声交谈,甚至几百米外两个新人自以为隐秘的嘀咕,都清晰地钻入耳中。
“张兄,等下灵根显化环节,我袖中藏了块引灵石,你帮我挡着点监考弟子的视线……”
“放心,包在我身上,你那聚气散也匀我一点,我怕待会灵气不足,催不动灵碑……”
牧清欢:“……”
听到那两人的“大声密谋”,牧清欢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先不说这两人的作弊有没有可能能成功,自己这个刚入万象境的小虾米都能在百米开外听得清清楚楚,何况台上这些长老,首席弟子,哪一个不是比他修为精深?
仙渺宫立派千年,年年举办升仙大会,防作弊的手段早就炉火纯青。
这种拙劣的把戏,就算成功,在第二项“心性试炼”的幻阵里,第一时间就会被筛出来,直接失去资格。
他收回目光,走向高台中央的席位区。
其他七峰首席弟子此时已各就其位,见他到来,纷纷颔首致意。
这些各峰未来的扛鼎人物,心性气度自是不凡,没人会因他稍晚片刻便出言刁难。
更重要的是,牧清欢可是仙渺宫里公认的饲灵好手,他调配的灵饲品质,甚至比宗门专门负责此事的“灵饲坊”出品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就像是其他小说中的炼丹师,谁没事会去得罪一个能够炼制上好丹药的丹师?就算是现在不需要对方,可以后指不定就会碰上有求于对方的情况。
饲灵师也同样如此,更何况,他这位饲灵师还身兼多职,同样还精通一些淬灵之道。
牧清欢面带些许歉意,一一回礼。
目光流转间,不出意外地与坐在正中央的那道倩影对上了视线。
顾嫦绮正端着茶盏,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湛蓝的眸子清晰地传递着几分“有好戏看咯”的意味。
让牧清欢顿感头大如斗。
这坏女人,果然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牧师弟,你总算来了。”
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身着暗金纹路长袍的青年站起身,乃是金霄峰的首席弟子,谢景轩。
他是所有首席弟子中年岁最长的那位,此时对着牧清欢抱拳道,“我们方才还担心师弟你初次参与这等盛事,一时找不到方向呢。”
牧清欢连忙还礼:“劳谢师兄与诸位师兄师姐挂念,清欢惭愧,方才在山下偶遇一迷途弟子,为其引路,略耽搁了些时辰。”
“原来如此,无妨无妨,来了便好。”
谢景轩笑容和煦,侧身让开位置,“师弟请入座,大会即将开始。”
牧清欢应了声,又转向高台主座方向,对着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恭敬行礼:“弟子牧清欢,见过诸位长老。”
居中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含笑点头,他是仙渺宫首席长老陆思帆,掌门师弟,无矩境强者。
其契灵“峦嶂云堡”乃土属性契灵,形态变幻如云山雾罩,更因其当年是在一株千年古柳下顿悟突破法相境,故人送尊号“栖柳真人”。
“清欢不必多礼。你以往未曾参与过升仙大会,初次列席,可还适应?若有不明之处,尽管询问。”陆思帆声音温和,带着一分长辈般的关切。
牧清恭谨答道:“回陆长老,弟子已向师妹详细请教过大会章程流程,心中有数,并无不适。”
陆思帆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欣慰,抚着雪白长须,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
“嗯,你素来稳重,老夫是放心的,此番长老会决议,令两仪峰必须参与遴选新弟子,本座知你或有压力,但两仪峰沉沦已久,如烟师妹一心问道,于峰内庶务确然疏于打理。长老会亦是不忍见一峰传承就此凋零,才出此下策。峰内重担,还需你这大师兄多多担待了。”
牧清欢点了点头,有些无语。
他那位师尊哪里是疏忽?
根本就是一点事都不管好不好!
想他刚来两仪峰那会儿,两仪峰都破落成什么样了?
连上山的山路都没有一条通的!
也就是他来之后,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些。
“弟子明白,定当尽力。”
“嗯。”陆思帆满意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近日你在两仪峰上,可曾见过什么模样奇特,气息不凡的野生契灵?”
肩头的小白原本慵懒打着哈欠,闻听此言,白耳朵微微一竖,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那陆思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问出无聊问题的老头。
牧清欢微微一怔,奇特契灵?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看了小白一眼,思索了一番后,便坦然摇头。
“回长老,弟子日常所见,无非是些山间常见的灵禽走兽,以及师妹的碧水蝾与我肩头这只雪隐狐,模样奇特,气息不凡者,恕弟子眼拙,未曾得见,莫非是哪位同门的契灵走失,误入我峰了?”
陆思帆闻言,捋着长须道:“唔…非是此事,罢了,既未得见,便作罢论。清欢快些入座吧,大会即将开始。”
牧清欢见陆长老欲言又止,心知必有隐情,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便追问。
他目光微移,落在主座旁另一位女子身上。
此女约莫三十许人,乌发如云,一支金丝穿云的凤钗斜绾青丝,衬得她肤光胜雪,容色照人,尤其那双琥珀般的金色眼眸,温润中沉淀着历经岁月打磨的深邃光华,顾盼间自有雍容气度。
一袭深紫缀金纹的宫装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尤其是胸前那傲人的峰峦,比之顾嫦绮更显丰盈饱满,随着她端坐的姿态,自然流露出一种令人屏息的成熟风韵。
她只是静静端坐,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温婉笑意,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渊渟岳峙,不容轻侮的凛冽威仪。
这便是紫雷峰峰主,顾嫦绮的师尊,慕云裳。
牧清欢恭敬地朝慕云裳方向深深一揖:“弟子牧清欢,见过慕师伯。”
慕云裳琥珀色的眸子在牧清欢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感受到他身上刚刚平复的万象境气息时,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地点了点头,声音如清泉击玉:
“牧师侄不必多礼,入座吧。”
那声音如同春水拂面,但牧清欢心知肚明,这位峰主年轻时亦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人物。
她与自家那位冰山师尊的“恩怨情仇”,在宗门高层里也算是一段“佳话”。
可相比起自家师尊那“宅到天荒地老”的做派,慕云裳无疑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峰主了,至少会管峰内事务。
牧清欢应了声“是”,这才走到首席弟子席位的最外侧,属于两仪峰的位置坐下。
位置虽然偏僻,视野却极好,下方数千新弟子的面孔尽收眼底,他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试图寻找苏晨的身影。
…………
几乎在牧清欢落座的瞬间,一道饶有兴致的目光便从首席弟子席位的中央投了过来。
顾嫦绮唇角微扬,湛蓝的眸子在牧清欢身上流转一圈,闪过一丝淡淡的讶异。
“哦?清欢师弟这是突破了?”她红唇微动,无声地自语,脸上的笑意顿时加深,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儿。
随即,她不着痕迹地侧首,一缕细微的神念传音飘向身后侍立的一位俏丽女弟子:“师妹,先前吩咐你的事,可办妥了?”
那名为袁琴儿的女弟子连忙垂首,同样以传音回应,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回师姐,您吩咐的事,琴儿不敢怠慢,已着外门弟子们将两仪峰的消息‘不经意’地散播出去了。只是,我们这般行事,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她顿了顿,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远处正襟危坐的牧清欢,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忍。
她心中实在不解,清欢师弟多好一个人啊,不仅饲灵,愈灵的本事一流,说话也风趣,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师姐平日里捉弄他也就罢了,怎么连这种关乎两仪峰存续的大事上也要使绊子?
被师姐这么一搅和,本就条件简陋,名声不显的两仪峰,怕是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想到牧清欢可能因此失落的样子,她就觉得师姐有点太过分了。
顾嫦绮闻言,指尖轻轻拂过发髻上的绿玉簪,唇角的弧度不变,传音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戏谑。
“得罪?哪里算得上得罪?我这不过是为上次师弟‘误闯’我洞府,还‘顺手牵羊’了我一件贴身小衣的事,收点小小的利息罢了。况且,若非我大度,换作旁人,早被我一剑劈下山崖喂妖了,哪能让他这般逍遥?”
袁琴儿闻言,秀眉蹙得更紧了。
虽然师姐说得在理,可……
清欢师弟明明已经被教训过,还赔上了那么多珍贵的灵饲,师姐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若非师姐看得紧,她真想溜过去安慰安慰那位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的师弟,把他抱在怀里好好揉揉他的脸。
她忍不住道:“可是师姐,长老会此次严令,两仪峰若再无弟子入门,恐有除籍之危啊,我们这样……”
她话未说完,顾嫦绮已微微侧过脸,那双湛蓝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
袁琴儿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说。
顾嫦绮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下方喧嚣的人群,唇边噙着抹笑意,传音道:“安心。我自有分寸,岂会真让师弟空手而归?不过是想看看他着急上火,抓耳挠腮的有趣模样罢了。到时候,自然会给他安排那么一两个苗子的。”
袁琴儿默默垂首,不再言语,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师姐这恶趣味,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就因为想看清欢师弟为难的模样,就如此兴师动众,驱使她们这些弟子忙前忙后……
唉,清欢师弟,你自求多福吧。
顾嫦绮不再理会身后的师妹,目光悠悠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新人潮。
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为何独独对捉弄牧清欢这件事乐此不疲。
看他因自己的小小算计而窘迫、无奈、甚至微微炸毛的样子,总能让她心底升起一种愉悦的满足感。
她并非没有尝试过捉弄其他人,但做完之后,就顿感索然无味。
唯有自己这师弟,看着他露出那般带着点认命又无奈的模样时,总能精准地挠到她心底最痒的那一处。
这份独一无二的乐趣,总是让她欲罢不能。
就在她用眼角的余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另一侧那位即将被她架在火上烤的师弟时,“咚——!”
一声低沉雄浑的钟鸣,响彻整个金霄峰。
那钟声恢弘浩大,直透云霄,仿佛敲在人心之上,涤荡神魂,令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收敛心神。
升仙大会,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