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的能量洪流并非光芒，而是存在的否定，是规则的逆流。它席卷而过的瞬间，器材室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画像，墙壁、器械、尘埃，乃至构成它们的基础规则，都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线条，无声无息地归于无。
观测者零那精密如机械的银瞳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过，甚至爆出了一丝细微的、如同电路过载般的火花！他周身的绝对秩序力场在这股混合了极致怨恨、悲悯与新生蛮力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错误！错误！目标变量已突破逻辑框架！威胁模型失效！启动紧急……”
他的电子合成音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晓羽那的身影在暗绿色的能量核心中若隐若现，他的右臂完全化作了那毁灭与新生的载体，皮肤下的混沌色泽与那萌芽的绿意疯狂交织，如同沸腾的岩浆。他没有给观测者零完成指令的机会。
那暗绿色的能量洪流，在触及观测者零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的爆炸，而是展现出一种更加恐怖的特性——侵蚀与转化！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沥青，缠绕上观测者零那由纯粹规则构筑的身躯，开始疯狂地分解其稳定的结构，吞噬其冰冷的逻辑，并试图将其同化进自身那混乱而愤怒的意志之中！
“解析……抵抗……无法解析……能量性质……未知……高位阶……”观测者零的声音彻底扭曲，银白色的身躯上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暗绿色斑块，那些斑块如同活物般蠕动、扩散，所过之处，他精密的规则结构开始崩坏，数据流变得混乱不堪！
他试图调动协议赋予的权限，引动周围空间的规则进行压制和修复，但那暗绿色的能量仿佛自带一种规则豁免特性，或者说，它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蛮横的存在形式，协议的规则在它面前，如同脆弱的冰面遇到了烧红的铁块！
“协议……链接……不稳定……核心指令……受到……污染……”观测者零的银瞳光芒急剧闪烁，最终，在一阵剧烈的、仿佛所有数据同时错乱的扭曲后，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不再挣扎，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银白色的身躯僵立在原地，表面布满了不断蔓延的暗绿色纹路，如同一个被异种菌类寄生的机械造物。他变成了一个寂静的、被污染的雕像。
晓羽那缓缓放下手臂，周身的暗绿色能量如同退潮般收敛回体内。他剧烈地喘息着，感觉身体像被彻底掏空，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右臂上的色泽变得更加深沉，那抹绿意似乎也消耗过大，暂时蛰伏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具被“污染”的观测者零，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与更深的凝重。
他赢了。或者说，他体内那源自无数被埋葬文明的反抗意志，暂时压制了一个协议的“白细胞”。
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与“协议”之间，再无转圜余地。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高价值变量”，而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病毒！
他走上前，看着观测者零那黯淡的银瞳。在那瞳孔深处，他似乎还能看到一丝残存的、混乱的数据流光。
鬼使神差地，晓羽那伸出手，按在了观测者零那布满暗绿色纹路的额头上。
他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混合着刚刚萌芽的绿色力量，探入了那片被污染、濒临崩溃的规则核心。
他“看”到了。
不再是观测者零个体的记忆，而是通过这个濒临报废的“端口”，短暂地窥见了“协议”那庞大信息网络的……冰山一角。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无尽规则与冰冷数据构成的浩瀚星海。无数光点（世界？个体？）在其中明灭，如同被圈养的萤火虫。庞大的能量沿着预设的管道流淌，汇入中央那无法直视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炉心。
他看到了更多像他一样的“柴薪”标记，在星海中闪烁，命运早已注定。
他看到了像七宫智久那样的“调律者”光点，如同游弋的清洁工，维护着管道的畅通。
他也看到了零星几个，散发着微弱、却顽强抵抗波动的异常光点——那是其他的“火种”？还是像V-4一样即将熄灭的“萤火”？
而在这一切之上，笼罩着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监视意志。那就是“协议”的主体意识？或者说，是那癌变文明集合体残留的、扭曲的“存在执念”？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清除指令，如同发现了病毒入侵的免疫系统，沿着网络朝着他这个“非法端口”悍然袭来！
晓羽那猛地切断了连接，吐出一口带着暗绿色光点的鲜血，踉跄后退。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协议”的真正面目，知道了自己的定位，也知道了……他几乎不可能正面抗衡这个吞噬了无数文明的怪物。
但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污染的手臂，感受着体内那与“协议”格格不入的、混合了毁灭与生机的力量。
他或许无法摧毁“协议”。
但他可以……污染它。
像病毒一样，将自己这携带了“反抗”与“自由”意志的“毒性”，注入这个庞大系统的毛细血管，让它病变，让它崩溃！
他不再是为了自己渺小的生存而战。
他是为了所有被埋葬的文明，为了所有被燃烧的个体，为了那被“协议”剥夺的……可能性本身而战！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出了这片已然化为绝对虚无的战场。
在他身后，那具被污染的观测者零雕像，表面的暗绿色纹路突然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蒸发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连同它内部可能残存的、关于晓羽那真正威胁性的数据，一起……被某种更高层面的力量，彻底抹除。
是“协议”在清理门户？还是……晓羽那那融合后的力量，本身就带有这种“信息层面”的湮灭特性？
晓羽那不知道。
他只知道，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他，这块被选中的、燃烧着复仇与新生火焰的“柴薪”……
将成为刺入“协议”心脏的，第一枚……也是最后一枚……
毒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