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将共和国的黄金储备转移到精灵国？
莉芙不动声色地微微抬头看向多门尼科，发现他也脸色不变地看着自己。
这是试探。
“多门尼科阁下，您为何要出此言呢？共和国存积的黄金，这哪里是精灵们敢觊觎的东西。”
多门尼科神色没变，但轻轻把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放在沙发上。
“莉芙雅特小姐，可能你有所不知。他们再这样去疯抢南方群岛公司的股票，黄金储备就真的完蛋了。”
莉芙其实在来到兰丁塞特后，尤其是考上民政厅后，就对这些有所耳闻。
但这对于月薪110格罗索的她来说，确实有点遥远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稍微研究了下这些东西，发现兰丁塞特的金融虽然不完备，但也有体系。
多门尼科继续说。
“准确来说，我们的黄金储备，已经……已经没法兑付股票了。甚至，差的有点远。”
莉芙轻声反问。
“为什么共和国要去兑付南方群岛公司的股票呢？这不是，公司的事情吗？”
茱莉亚适时地插话进来，她知道莉芙对这些并不了解。
“莉芙。你有所不知。南方群岛公司是根据总督府特许状开设的公司。全名‘最伟大共和国南方群岛诸殖民地特许公司’”。
“它允许通过‘共和国确认债务’直接购买股票，而不需要现金。所谓确认债务，就是共和国通过汇票确认可以直接兑付的债务，但要求必须延期2-10年甚至更久才能汇兑。很多时候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欠债转化为这种汇票，但后来甚至已经开始直接卖汇票了。”
“因为，这种由共和国信用作保的汇票，实在是太保值了，全大陆所有国家都愿意收购，贵族富人们都喜欢的很。”
“那么保值的汇票可以直接换成公司股票。再加上不断加码的宣传和提高公司利润预期，特许公司就是共和国的象征。只不过，它有门槛，普通百姓根本不能购买股票，但外国持有汇票的贵族们却可以买。”
怪不得，南方群岛公司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街坊传闻一样。
多门尼科接过话，叹了口气。
“问题就出在这，有心投机的普通人们，会通过找关系或者贿赂的方式，让大人物们帮自己代持，它实际上已经吸走了无数有想要风险投资的居民的钱了。”
“公司的根本，其实就是共和国的黄金信用。我们当然可以让公司破产，那说实话，还是一把火把兰丁塞特烧了吧。”
莉芙听懂了，这并不难。
然后她也想明白了多门尼科想干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您是想着如果确实资不抵债，干脆就不给兑付了，把黄金存在精灵国那里？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贵族富商、平民百姓们还是会滔天怒火指向总督府呀。”
多门尼科慢慢瘫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脸上的褶皱不断随着轻声咳嗽不断拉扯。
“呵。一艘船，总要撞在礁石上，既然如此，我们先把一部分货物扔到海里，以后总有机会拿回来的。”
莉芙小心翼翼地反过来试探一下，共和国的水到底有多深，难道真能把从前的自己淹死那种程度吗？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
“那，那目前黄金储备和股票价值，到底差了多少？”
“六倍。六倍于黄金储备。尤其是这几年的财政赤字，按照目前的速度，还会继续增加。”
旁边的茱莉亚都惊叫了一声，她都不知道居然差这么多。
“不要惊讶，这事情说不定鲍尔太太都不知道准确的数字。”多门尼科说道。
恐怖。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怪不得共和国发了疯似的政策大转向，怪不得不顾一切地讨好精灵国，甚至直接强力弹压“北方派”们。
要知道，共和卫队进入兰丁塞特，五年来莉芙从来没有经历过。
“多门尼科阁下。但目前看来，共和国与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你们仅仅一个月就多赚了十几万杜卡特金币。杜卡特金币成色极好，换算成纯金也是天文数字呀。只要继续下去，共和国也许能逐渐恢复汇兑能力。”
“是的，理论上如此。但现在，鲍尔太太已经压制不住她手下的那帮混帐了，他们考虑在下次议会开门时，直接弹劾总督，要求总督下台。”
莉芙皱了皱眉，上次还只是要求多门尼科退出十人委员会，这次居然直接威胁总督了？
“他们的理由就是——总督疑似收受了精灵们的巨额好处，所以无论政策是否有利于共和国，最后都不是公正的。必须组成新的总督府和十人委员会，并由大法院独立核查总督的每一项政策。最重要的是，必须解除预算提案冻结，重审预算提案。”
说完这么多，多门尼科示意茱莉亚帮自己倒杯水，毕竟仆人都被屏退出去了。
看着一点一点喝水的苍老的多门尼科，旁边同样神情极为凝重的茱莉亚，莉芙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多门尼科阁下，您和总督就不考虑解决鲍尔太太这个麻烦么？”
多门尼科缓缓放下水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是的，我们考虑过。但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怎么解决她，直接派卫队去杀掉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有第二个问题，她的党羽们可没有她那么好说话，这等于直接激起内战。”
茱莉亚也补充道：“尽管鲍尔太太没法掌握陆军，但她确实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海军，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海军分裂的情况。”
莉芙低头思考，银色的发丝散乱在额头前。
这看来真是个死局呢，共和国这艘巨船正在飞速驶向风暴。
解决鲍尔太太也没法真正改变什么。但如果，先解决掉鲍尔太太再说呢？
莉芙雅特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让多门尼科和茱莉亚都感到莫名其妙。
多门尼科刚想询问，莉芙抬起头，明眸皓齿，得意洋洋地说道。
“如果精灵女王陛下发送一道密函，指示鲍尔太太将舰队派向大河河口炮台，等待下一步指示呢——不需要指示继续做什么，只要在那里等就行。”
“然后，总督府截获了这道信件，并在公之于众后在最快时间内抓捕鲍尔太太和她最亲密的同党们。”
“最后，精灵女王的第二封密函也被当场截获了。原来，只是希望能让女王陛下和摄政王检阅观摩一下共和国的舰队。”
“但是，鲍尔太太曾经有没有接收女王指示呢，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呢，那就不清楚了哦？”
这确实是个阳谋。没多聪明。
但，莉芙雅特就是新的精灵女王，她可以全程配合多门尼科用最短的时间差合法抓捕鲍尔太太。
政变就在于兵贵神速而且事后合法，而他们，甚至只需要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然后事后自然是合法的。
听完这些的多门尼科询问道：“关键就在于密函发送的时间，精灵国离这里很远呀。”
莉芙保证道：“阁下，我会让两封信件准时送达的，我是女王最亲密的人。”
茱莉亚也在一旁说道：“莉芙小姐的能量比您想象的要大得多呢，她会让女王以及女王的信使分秒不差地配合。”
多门尼科紧绷着的老脸最后逐渐舒展开来，露出莉芙见过的最真诚的笑容。
兵行险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要在议会下次开会前解决鲍尔·丹多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