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官打断了鲍尔。
“说你自己的事，不要胡乱攀扯，不要煽动！”
鲍尔似乎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言尽于此。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旁听席的贵族们更是屏气凝神。
但大法官是有职业素养的，其中一位继续主持庭审。
“鲍尔在刚才的陈词中拒绝承认叛乱罪、煽动叛乱罪或者帮助叛乱罪。公诉人，你有何证据可以出示？”
茱莉亚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证人马力诺·法利埃罗提供的证词。他曾参加鲍尔家的晚宴，席间，他听到鲍尔与其心腹蒂耶波洛讨论关于兰丁塞特城内失意水兵的事情，其间提到了武器储备和路线等晦暗不明的词。”
紧接着，茱莉亚又拿出另一张纸。
“这是蒂耶波洛被逮捕后，手写的供述。他交代，茱莉亚确实接触过城内的水兵并承诺提供武器，是为了应对城内驻扎的共和卫队而不得不做的必要措施。”
茱莉亚接着下定结论。
“当初被绞死的马泰奥·巴尔博内，明确就是那群水兵们的头目。水兵叛乱，如果不是鲍尔支持的，还能是谁支持的呢？”
大法官开始说话了。
“公诉人，没有别的证据了么？这实在太过牵强，并不能证明鲍尔确实资助了水兵叛乱。”
茱莉亚沉默了半晌，这确实是因为一件麻烦的事导致的后果。
那就是，蒂耶波洛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承认鲍尔提供武器是为了主动掀起叛乱，结果最后十人委员会失手将他打死了。
这就麻烦了。
鲍尔最信任的亲信就是蒂耶波洛，让其他的北方派再去补供述，就显得远不如他的话能让人信服。除非，一个更有说服力的人前来作证。
茱莉亚开口了：“海上总司令洛伦佐·韦尼尔，出庭作证。”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很多人都不顾法庭禁止交头接耳的规定，低声讨论起来。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蒙受鲍尔父亲提拔的人，面对丹多洛家族的知遇之恩，居然会选择来法庭指认。
很快，一位身姿矫健的白发老头走进了法庭，面对大法官行礼后，开始作证。
“共和国的舰队确实一直受到鲍尔的干涉和操控。诸如利用舰队走私、让舰队停泊在他国港口访问，作为她私人结交各国权贵的抓手等。但这些都比不上她对底层军官和士兵的资助。”
“鲍尔曾直接派人找到我，询问‘三月十三日’号护卫舰能否突破名单限制，不在阿雷奥港停泊，而被允许在兰丁塞特港停泊休整。以及能否确认在兰丁塞特港停留的时间。”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请大法官查明。”
原本低着头的鲍尔突然抬头死死盯着洛伦佐的背影。
“韦尼尔，我的父亲提拔了你，就是因为欣赏你的诚实。你现在却要背叛我，污蔑我，将不存在的事情泼在我身上。你比多门尼科那条狗还要可憎。”
洛伦佐·韦尼尔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法庭，只是在路过“孤椅”时，轻声地叹息。这声叹息被坐在最远的、盯着鲍尔的莉芙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尖耳朵不断抖动着。
大法官继续开口。
“既然是这样，鲍尔，你如何解释自己没有犯叛乱罪呢？”
鲍尔再也无法云淡风轻地接受死亡了，她据理力争道。
“这是对我的污蔑，也是对丹多洛家族的污蔑。我绝没有参与任何意图推翻霍布里克的密谋，也没有资助任何人掀起叛乱。多门尼科他们在编造证据，扭曲事实，目的就是让丹多洛家族被人唾弃。”
大法官继续说。
“你是说，你父亲亲手提拔的人，也参与了对你的污蔑？”
鲍尔愤怒了。
“我的父亲，因为不能明察，看上了一条忘恩负义的狗，还让这条狗加官进爵，以至于人模人样了起来。这不是父亲的错，而是神光不能投现出这个人的本来模样导致的。”
大法官叹了口气。
“鲍尔，几百年前，你的先祖，里卡多·丹多洛，在战局已经不利的情况下，率领舰队排成一字长蛇，强行从中间切断排开的坎梅洛特主力舰队，以劣势进攻优势阵位。他的旗舰被重创沉默，尸首都没找到。但就是这次冲击，奇迹般地彻底毁灭了坎梅洛特的海军优势。从此以后，大海就归共和国所有了。”
“论起这个，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感谢你的先祖，感谢丹多洛家族，而不仅仅是他洛伦佐一人。”
“鲍尔，鲍尔太太。你是否凭借良心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叛乱，只要你愿意发誓，法庭将不认可你的叛乱罪。你也将不会被判处死刑。但相对的，你必须要被放逐。你是否接受？”
“而且，你的女儿现在还在被软禁，没有被羞辱，也没有被刑讯逼供。”
鲍尔昂扬着的头，就像被大雪压倒的树干一样慢慢低下来。
“只要你们承诺不伤害我的女儿。我愿意。”
大法官敲下法槌。
“鉴于鲍尔犯下的政治越轨之重罪，扰乱国家市场之重罪，走私之重罪。大法院依法审理，公平当庭宣判放逐之刑。鲍尔可以自行选择海外殖民地进行自我放逐，不可携带家属，只允许随身五名以内仆人。家族财产在罚款五万杜卡特后，交由其女儿继承。”
没错，虽然多门尼科非常想让鲍尔去死，但总督坚决反对。在这一件事上绝无商量余地。
总督知道，如果真的放任多门尼科滥用十人委员会权力杀掉鲍尔，总督退休后也永远不能安宁，这个红线，总督坚决不允许跨过。
最后，在莉芙和茱莉亚的劝说下，多门尼科服软了，他接受鲍尔还能活着，但要求必须放逐到越远越好，远离兰丁塞特这个政治中心。如果可以的话，送到殖民地最偏远的小岛，就再合适不过了。
鲍尔当众服判，并选择了南方群岛一座偏远的小岛作为自己的服刑地。
就这样，一场审判结束了，除了被连夜带走的少数北方派核心，其他人都活了下来，大家庆幸巨船的沉没没有波及到自己。
莉芙和忒丝最后走出大法院时，看到因为彻夜未眠而劳累不已的茱莉亚已经坐在自家马车里睡着了。她真的很累，莉芙不忍打扰她，希望她多睡会儿，于是跟茱莉亚的车夫交代驾车稳一些。
目送马车的离开。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呼喊：“莉芙小姐！您旁听了审判吗？”
回头一看，是在外场值班的艾琳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