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门尼科和总督罕见地发生了争吵。
总督府里，所有人都识趣地离内厅远远的。哪怕是管家也只敢在门外几米处守候。
“总督阁下，您真的不能这个时候就辞职。王国的禁粮令一旦生效，我们需要您坐镇稳住兰丁塞特！”
“多门尼科，你们不是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嘛。法利埃罗，就让他代总督之位吧。”
多门尼科重重地敲了下桌子。
“总督阁下，我对待总督之位从来没有任何私心。如果您能坚持任期过完，马力诺他就不可能上位。我们必须要保住预算提案直到决算审计结束！”
卡洛斯总督坐在椅子上，神色茫然，他的嘴巴都说干了，和多门尼科吵了这么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多门尼科。你先冷静。”
“我辞职并非是想逃避。而是，我真的无法掌握正确的航向到底在哪里了。”
“你说得对，共和国早在格劳秀斯改革之前，可能就要大厦将倾了，但奇迹般地多存活了十几年。如果两相对比，你必须得承认，这次的改革很明显不同于上次了。”
“粮价还在上涨。赤字没有减少，只是我们多赚了一些钱，这些钱扔进去连个声响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你，多门尼科。你想维持住和精灵合作的底线，可有得是人不想维持底线。他们巴不得明天就自认为是埃林德里亚的保护国，朝贡国，或者干脆是个什么自治共和领地。那你能争得过他们吗？”
多门尼科当即反驳道，就像刚才争吵所反驳的那样。
“总督阁下，改革就在于前路未卜。但我们必须先把事情一步步做好，比如赶快向精灵或者矮人签订购粮合同。在此期间稳定局势，一直挨到明年。”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出现‘大空位’的情况！”
大空位，多么熟悉的词啊。
这个词汇本来一开始是不属于共和国的。而是精灵国的特产。精灵们自从瓦伦利亚家族覆灭，后面的继任者往往几十年就被推翻。经常性地出现很多年没有实际上的女王的奇怪状态，从而让人嘲笑。
直到共和国也出现这种情况。议会人数每次都不足一半，无论怎么扯皮都没法妥协出一个新总督，由于原来的总督去世，十人委员会甚至都没留下什么就服从规矩，原地解散，所以甚至没法选出代总督。总督之位整整空悬两年。
那段日子也被称为“和平黑暗”。
总督当然知道多门尼科的担忧。
“所以，你们选出了马力诺·法利埃罗，不是吗？”
多门尼科马上反驳。
“是的，我们留了备用方案。但总督阁下，我们开诚布公的说，他又能坚持多久？他如果不堪重负也辞职，还有谁能顶上？”
总督马上列举了几个人，主管兰丁塞特防备的维托里奥，海军的埃米利亚，与佣兵交往甚笃的科西莫。他们都是十人委员会的人。当然总督最后还提了一嘴河口总督卢卡。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他来当代总督。
多门尼科摇摇头。
“不，这会让我们总督府变成一个笑话。总督阁下，您真的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总督将双手放在桌子上摊开，无奈地摇摇头。
“多门尼科，我很抱歉。我的私人医生告诉我，我严重的热液质病，让我很可能活不过明年秋天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便血，也吃不进东西，经常吐出来。”
“我想最后死在故乡的庭院里。而不是暴毙在总督府上。然后你们隐瞒我的死讯，直到任期结束。”
多门尼科沉默了，他知道再用任何话术劝诱卡洛斯总督，都显得不太体面了。
他其实也能看得出来总督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他总觉得，老人这样也不奇怪，毕竟他才50来岁，也有了一身的毛病。
他开始接受总督立刻辞职的事实，并于总督讨论下一阶段的事情。
“总督阁下，如果弗罗斯特维夫王国的禁粮令真的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总督沉吟一会儿。
“从精灵国和矮人进口粮食还不够。如果可能的话，你还需要向西边的那些国家，包括坎梅洛特王国和圣雷米王国。内陆的那些领地和国家也得联系。”
多门尼科酝酿了一会儿，说道。
“但这样的话，这些粮食的价格会变得非常昂贵。我们就算进口来了，普通人也吃不起。”
总督知道他的意思。这根本就是违背经济规律的事情。
“居民们总有点积蓄。他们怎么说都会先拿出来，防止今晚就饿死。但接下来，他们还是会吃不起。所以，多门尼科，你或许得采取古老的方法。那就是施济政策。”
多门尼科咽了咽唾沫，他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就是，让成年男性居民们用失去自由民身份的代价，换取免费的劣质面包或者米。
此时，接受这个交易的人们地位还是比奴隶要高得多。最起码不能被随意驱赶，仍能享有私人财产。
但当共和国要求他们出力挖沟渠、水道、运河或者充当纤夫时，他们也不得拒绝。拒绝的人将面临绞刑的惩罚。
当然了，有时候可能还被要求担任水手，或者被安排到雇佣兵团去服兵役，换取的工资用来还粮食贷款和利息，直到还清为止。
共和国很多年没有大规模的这样做过了，因为根本就不缺人服兵役或者服劳役。
总督看多门尼科不以为然，继续说。
“还有呢，就是将城里破产的贫民疏散到各个乡镇去，让他们成为当地村镇长官或者大农牧场主的佃农，这样，总归也能防止形势进一步恶化。乡镇能养得起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只是因为现在他们贪财，少种了很多小麦和水稻，改种葡萄、桑树和无花果导致的。”
多门尼科知道这个方案，总归就是破产平民将失去兰丁塞特市民的身份。
他也开始说了，补足了最后一个方案。
“实在不行，我们将愿意出安家费的平民们，送到南方群岛去。那边还有很多土地没有开垦。以往每年都有人去，但人数不多。洛伦佐已经担任了南方群岛的总管，我会询问他，那些岛屿分别还要多少人，我们可以一次性多送去一些。”
总督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