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宿区的天空在下雨。
不是雨水，是玻璃。
无数建筑外墙的玻璃幕墙正在分解，像被无形之手碾碎的冰糖，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这些碎片下落的速度违反物理规律——它们不是垂直坠落，而是在半空中不断改变轨迹，仿佛每个碎片都拥有独立的意志。
十八岁的陆昭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左手握着喝到一半的酸奶。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浮现出碎片下落的抛物线预判，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他此刻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第三波来了！”街角传来声嘶力竭的警告，随即被玻璃撞击地面的尖锐声响吞没。
陆昭猛地侧身，三片呈品字形袭来的玻璃贴着他的校服掠过，在墙壁上留下深达十厘米的切痕。这些碎片在接触实体时会暂时具现出恐怖的硬度，下一秒却又恢复轻盈，继续在空气中游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紧急警报刚刚更新：
【新宿区维度异常等级提升至Epsilon】
【建议所有居民寻找二维掩体】
二维掩体。陆昭苦笑。这意味着要躲进广告牌、地砖缝隙或者自己的影子里——自从三个月前“降维现象”首次出现，这些常识已经通过血淋淋的教训刻进每个幸存者的本能。
“喂！这边！”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从便利店的自动门里探出身子。奇怪的是，那些疯狂撞击门体的玻璃碎片在接近她周围半米时突然变得柔顺，像被驯服的银鱼般温顺地绕行。
陆昭没有犹豫。在又一阵玻璃暴雨降下的前秒，他冲刺穿过街道，滚进便利店内部。自动门在他身后合拢的瞬间，外部世界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是‘敏感者’？”女孩递来一条毛巾，眼睛亮得异常，“刚才那些碎片的攻击轨迹很不自然，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陆昭擦掉脸上的血珠——有片玻璃在他颧骨上留下了细小的伤口。他这才注意到便利店内部别有洞天：货架被推到角落，地面用荧光涂料画满了复杂的几何图形，七个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正围坐在收银台旁的全息投影前。
投影上显示着新宿区的实时三维地图，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区域已经变成鲜红色，并且不断有新的红点如瘟疫般扩散。
“这是‘降维指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指向投影，“红域代表该地区的维度稳定率低于70%，任何物体都可能突然二维化。”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便利店外墙突然变得透明。不是玻璃那种透明，而是像被擦除般消失，直接露出外面地狱般的街景——几辆汽车正在扁平化，像被压路机碾过的易拉罐；奔跑的人群中有个女人突然变成纸片人，维持着惊恐的表情贴在地面上。
“屏障！”双马尾女孩尖叫着双手合十。
便利店四周的几何图形同时亮起，形成半球形的光罩。那些正在入侵的降维效应撞在光罩上，激起涟漪般的波纹。
“撑不了太久。”女孩额头渗出冷汗，“我的‘维度亲和’只能干扰局部法则...”
陆昭突然按住太阳穴。熟悉的刺痛感袭来，他的视野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线条——这是他的能力“轨迹预判”在维度紊乱环境下的过度反应。但在那些混乱的线条中，他捕捉到某种规律：所有红域扩张的方向，都指向同一个坐标。
“它们在朝晴空塔集中。”陆昭指向投影，“看这些红域的移动轨迹，像不像朝圣的信徒？”
眼镜男快速操作控制板，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不止是新宿...整个关东地区的降维现象都在向东京晴空塔汇聚！”
便利店的灯光剧烈闪烁。某个女生突然指着自己的手发出尖叫——她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的骨骼显现出类似分形几何的纹路。
“维度污染...”双马尾女孩的声音发抖，“当稳定率低于50%，生物体也会开始降维...”
陆昭的酸奶盒突然从手中滑落。不是他拿不稳，而是包装盒的局部突然二维化，像被抽走厚度般变成一张扁平的塑料片。更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正沿着他的手指向上蔓延。
“别动！”女孩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发出柔和的白光，所触之处的二维化进程突然逆转。但陆昭能看到她脖颈处浮现的细密汗珠，显然这种逆转需要付出代价。
便利店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外部街道已经完全变样——高楼大厦像被孩童随意折叠的纸模型，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天空呈现出油画般的质感，云朵凝固成静态的色块；几个未能及时躲避的路人变成了镶嵌在人行道上的浮雕，永远保持着奔逃的姿势。
“听着！”眼镜男突然站起来，从背包里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装置，“我们是IDEA下属的‘学生应急队’，任务是护送‘高维敏感者’前往第六避难所。而你——”他指向陆昭，“你的轨迹预判能力，可能是我们活着抵达的关键。”
陆昭怔住了。IDEA——国际灾变联合应急联盟，这个在新闻中神秘莫测的组织，居然在日本部署了学生队伍？
双马尾女孩凑近他耳边低语：“我是星野霞，维度亲和能力者。那个眼镜是凉太，设备专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作为回报...”她看了眼陆昭仍在微微发光的手指，“我可以教你控制那种降维抗性。”
便利店的屏障突然爆碎。
不是被从外部攻破，而是空间本身开始褶皱。货架像被揉皱的锡纸般压缩，天花板向下弯曲出诡异的弧度。一个队员惨叫着想爬向出口，却在半途中被折叠进空间褶皱，像被夹在书页里的昆虫。
“空间折叠！快找平面掩体！”凉太尖叫着扑向最近的海报。
陆昭被星野拉着滚向收银台。在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他看到了——在所有混乱的轨迹线中，唯一稳定的那条通路，指向便利店后方的冷藏库。
“那边！”他拽着星野冲向冷藏库。
其他幸存者纷纷效仿。但在他们抵达前，冷藏库的铁门突然自动开启，门后站着一个谁也没想到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IDEA制服的年轻女性，白发蓝瞳，手持一柄不断在二维与三维间切换的长枪。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仿佛随时会融入背景。
“黎渊的继承者？”女性的目光锁定陆昭，声音带着多重回音，“看来‘维度选择’已经开始了。”
她举起长枪轻点地面。以枪尖为中心，周围十米的空间瞬间稳定下来，仿佛暴风眼中的宁静。折叠的空间恢复原状，已经二维化的物体重新获得厚度——除了那个被折叠进空间褶皱的队员，他只回来了一半。
“我是曙，IDEA特殊应对部门‘维度巡狩’的指挥官。”女性环视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根据《终焉协议》第13条，我宣布接管该区域所有幸存者的指挥权。”
她特别多看了陆昭一眼。
“尤其是你，轨迹阅读者。晴空塔的降维奇点正在苏醒，而你的DNA里，藏着阻止它全面爆发的钥匙。”
陆昭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他扯开衣领，发现心脏位置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旋转的超立方体印记。
星野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法修斯的量子烙印！”
外面的玻璃雨突然停止。不是灾害结束，而是所有碎片悬浮在半空，组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晴空塔的方向。从塔顶射出的光柱贯穿云层，在天空中撕开一个漆黑的圆形缺口。
透过缺口，可以看到另一侧的景象——
那里有无数水晶棺椁漂浮在虚空中，棺中沉睡的身影与陆昭有着相似的面容。
曙的长枪发出嗡鸣，枪尖指向天空的缺口：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陆昭。”
“或者我该称呼你——第14号观测者？”
好的，我们继续第一章的故事，使其达到万字以上的要求。
便利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自称“曙”的女性身上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威严，她那半透明的躯体和在二维与三维间切换的长枪，都在挑战着陆昭对现实的所有认知。心脏位置的超立方体印记灼热异常，像一块嵌入血肉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牵引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第14号…观测者？”陆昭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声音因紧张而干涩。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半张二维化的酸奶包装，又看向窗外那片被定格、如同巨大艺术装置的玻璃雨漩涡，最终回到曙的脸上。“这是什么意思？晴空塔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解释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曙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她的视线越过陆昭，落在惊魂未定的星野霞和凉太身上，“学生应急队，报告你们的状态和剩余资源。”
凉太下意识地立正，推了推眼镜，快速回应：“指挥官！队员…原七人，减员一人，重伤一人。维度稳定装置能量剩余37%，‘二维锚’信号弹三枚，常规补给若干。”他指了指那个半个身体恢复、但意识模糊、身体不时闪烁的队友，脸上满是痛惜。
星野霞则紧紧抓着陆昭的胳膊，似乎从他身上能汲取一些对抗这疯狂现实的力量。“我的‘维度亲和’能力消耗很大，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展开大规模屏障。”
曙微微颔首，她那柄奇异的长枪再次轻点地面。一圈柔和的、带着凉意的能量波纹扩散开来，掠过所有人的身体。陆昭感到胸口印记的灼热感稍稍减退，而那个重伤队员身体的闪烁也稳定了一些。
“听着，”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新宿区，乃至整个东京的降维现象，并非自然灾难。它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筛选机制’。晴空塔顶端，在物理层面之上，一个‘降维奇点’正在被激活。它的完全展开，将不是毁灭这座城市的建筑，而是将整个三维空间像一张废纸一样揉碎、抚平，转化为一个稳定的低维界面。”
“筛选…机制？”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女队员颤抖着问，“筛选什么？”
“筛选能够适应维度变迁的‘种子’。”曙的蓝瞳中仿佛有星云流转，“无法适应者，如你们所见，会成为这‘玻璃雨’和空间褶皱的一部分，化为低维世界的养料或背景。而能够适应，甚至能干涉这一过程的个体……”她的目光再次定格在陆昭身上，“被称为‘敏感者’，或者，用更古老的称呼——‘神选者’。”
陆昭感到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那种能看到物体运动轨迹线的“怪病”，那种时常让他头痛欲裂，却又数次救他于车祸、坠落物等意外中的能力。难道那根本不是病，而是……某种潜藏天赋的雏形？
“DNA里的钥匙…”星野霞喃喃自语，担忧地看着陆昭。
“没错。”曙接话道，“陆昭，你心脏处的法修斯印记，是某个古老存在的遗产。黎渊，上一任印记的持有者，也是第13号观测者，他在上一次维度危机中选择了与我们认知不同的道路，留下了你——他的继承者。你的轨迹预判能力，是法修斯‘量子观测’权能的极度劣化与简化版，但在这个奇点激活的关键时刻，它是指引我们找到生路，甚至关闭奇点的唯一希望。”
信息量过于庞大，陆昭的大脑一片混乱。遗产？继承者？观测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最多有点特别的能力，怎么会卷入这种神明级别的纷争？
“我…我不明白。”他摇头，“我只是想活下去，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
“活下去，就是此刻最奢侈也最根本的目标。”曙的语气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要活下去，我们必须前往晴空塔。奇点的能量正在汇聚，它吸引了周围所有的降维现象，形成了你们看到的‘朝圣’效应。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在奇点完全稳定前，它是脆弱的，可以被干涉的。”
她抬起长枪，指向冷藏库深处。那里不知何时，空间微微扭曲，形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类似传送门的结构。
“这是临时的维度捷径，能让我们避开外面最危险的区域，抵达晴空塔外围。但捷径并不安全，内部充斥着混乱的空间褶皱和维度乱流。陆昭，你的能力，是带领我们穿过这片混沌的‘罗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昭身上。有期待，有怀疑，有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恳求。凉太默默检查着设备；星野霞则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低声道：“我相信你。”
压力如山般压下。陆昭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差点二维化的触感。他又望向窗外，那个悬浮在晴空塔顶、仿佛深渊巨眼的黑色缺口，以及缺口后方那些隐约可见的、装载着“他自己”的水晶棺椁。
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但心脏处的印记再次传来一阵稳定的灼热，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缓慢苏醒。他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尝试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去“阅读”周围环境的“轨迹”。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物体运动线条。他看到了空间的“纹理”，能量的“流向”，甚至感知到那条通往冷藏库的蓝色捷径内部，那些狂暴如同乱麻、却又暗含某种更深层次规律的“维度轨迹线”。头痛欲裂，鼻血瞬间涌出，但他死死撑住了。
“我…看到了。”他睁开眼，抹去鼻血，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然，“那条路…很复杂，但确实有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跟我来。”
他第一个迈步走向那蓝色的传送门。步伐起初有些踉跄，但很快变得坚定。曙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许，她手持长枪，紧随其后，如同忠诚的护卫。星野霞和凉太对视一眼，立刻招呼还能行动的队员，搀扶起伤员，迅速跟上。
踏入传送门的瞬间，天旋地转。常规的感官完全失效，上下左右失去意义，色彩和声音被拉长、扭曲，变成无法理解的噪音和流光。陆昭全靠着他那超负荷运转的“轨迹阅读”能力，在混沌中辨识着那条若隐若现的“安全路径”。他不断地发出指令：“左转三步…不，是概念上的左…停下！等那片空间褶皱过去…快，直冲过去，就是现在！”
曙的长枪不时挥出，精准地点在那些试图侵蚀队伍的混乱维度碎片上，将其暂时稳定或偏转。星野霞则努力扩展着她微弱的维度亲和力，尽量抚平队伍周围最狂暴的能量湍流。凉太手中的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但他仍竭力记录着路径数据。
这段旅程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又似乎只有一瞬。
当众人终于从那种令人窒息的混沌中挣脱出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台深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但相比之前那光怪陆离的维度通道，这里简直称得上“正常”。
“我们到了，”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晴空塔地下结构，浅层区域。”
陆昭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星野霞立刻过来扶住他，递上水壶。
“干得漂亮，陆昭。”凉太看着设备上显示的定位，由衷地说道，“没有你，我们绝对穿不过来。”
陆昭勉强笑了笑，刚想说话，却猛地捂住胸口，超立方体印记再次剧烈灼痛起来。与此同时，一阵低沉、恢弘、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声，穿透了层层地面和建筑结构，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曙的脸色瞬间凝重：“奇点的共鸣…它感知到我们了。”
嗡鸣声中，地铁站台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瓷砖剥落，承重柱出现裂纹。更可怕的是，空间本身又开始变得不稳定，远处的通道口开始扭曲、折叠。
“它不想让我们靠近！”星野霞惊呼。
“没时间休整了。”曙握紧长枪，枪尖直指站台另一端向上的出口，“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塔基！陆昭，带路！”
陆昭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不适，再次集中精神。在他的“视野”中，整个地下结构布满了红色的、代表危险和崩塌的轨迹线，但依然有一条纤细的、闪烁着微光的绿色线路，蜿蜒向上，指向他们的目标。
“这边！”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队伍在摇摇欲坠的地下通道中狂奔。头顶不时有混凝土块落下，脚下的地面时而柔软如泥，时而坚硬如钢。陆昭的指引如同在雷区中跳舞，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或停顿，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致命的维度陷阱和物理坍塌。
终于，他们冲出了一扇扭曲变形的安全门，重新回到了地面。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正位于晴空塔巨大的塔基广场边缘。原本开阔的广场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地面像是被巨人的手指犁过，布满深沟和隆起。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色彩斑斓、不断变化的几何光斑，那是高度凝聚的维度能量实体。而在广场中央，晴空塔的基座部位，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物质漩涡正在缓缓成型，散发出吞噬一切光和希望的引力。塔顶射出的光柱更加粗壮，与天空中的黑色缺口牢牢连接。
而在那暗物质漩涡周围，影影绰绰地站立着数十个身影。他们有的穿着IDEA的制服，有的则是普通的市民服装，甚至还有穿着和服、如同从古代走来的老者。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体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半透明或非人特征，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与曙相似、却又更加冰冷无序的能量波动。
“降维者…”曙的声音低沉下来，“被奇点捕获、转化，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傀儡。他们是奇点的守卫。”
其中一个穿着残破IDEA制服的“降维者”缓缓转过头，他那半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抬手对准了陆昭一行人。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一股无形的、足以将空间本身压扁的力量瞬间降临。
“小心！”曙厉喝一声，长枪横扫，一道新月形的空间裂隙斩出，与那股无形力量撞在一起。
轰——！
无声的爆炸在概念层面响起。众人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灵魂都被撼动。
“必须突破他们，靠近奇点核心！”曙挡在众人面前，长枪舞动，不断格挡或偏转着来自多个“降维者”的攻击。她的动作迅捷而优雅，每一次挥枪都带着某种契合宇宙法则的韵律，但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显然也陷入了苦战。
星野霞努力撑开一个小型亲和力场，保护着队伍核心。凉太和其他队员则使用IDEA的制式武器进行反击，那些能量光束对“降维者”似乎有一定干扰作用，但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陆昭被保护在中间，心急如焚。他的能力在正面战斗中似乎毫无用处。他拼命地“阅读”着战场，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或路径。
就在这时，他心脏处的印记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光芒！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无比清晰、无比璀璨的金色轨迹线，如同指引终点的灯塔之光，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笔直地射向那个暗物质漩涡的中心！
与此同时，漩涡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回应般地脉动了一下。陆昭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
无尽的虚空…旋转的星云…一个背影孤独地走向毁灭…一声温柔的叹息…还有…一朵在废墟中顽强绽放的、半是立体半是二维的小花…
“那里！”陆昭几乎是无意识地嘶喊出来，手指死死指向金色轨迹线连接的漩涡中心，“核心！关闭它的关键…就在那里！”
他的声音吸引了所有“降维者”的注意，更多的攻击如同潮水般涌来。曙的压力骤增。
“掩护我！”陆昭对星野和凉太喊道，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沿着那条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轨迹线，朝着危险的漩涡中心冲去！
“陆昭！”星野霞惊叫。
曙一枪逼退身前的敌人，回头看向那个义无反顾冲向毁灭中心的少年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猛地将长枪插入地面！
“以维度巡狩之名——展开吧，‘暂留之地’！”
以长枪为中心，一个稳定的、隔绝了外部所有混乱的微型空间瞬间形成，暂时保护住了星野霞等人。而曙本人，则化作一道流光，后发先至，追上了陆昭，与他一同冲入了那吞噬一切的暗物质漩涡之中…
闯入漩涡的瞬间，陆昭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被彻底撕碎、重组。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为根本的、存在层面的解构。时间失去流速，空间失去维度，他仿佛成了一缕纯粹的思想，漂浮在由纯粹信息和能量构成的混沌海洋中。唯有心脏处那法修斯的印记，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放射出稳定的金色光辉，牢牢锚定着他即将涣散的自我意识。那条指引他前来的金色轨迹线，在这片混沌中依然清晰可见，向前延伸。
他能“感觉”到曙的存在，就在他附近。她的存在形式像一道锐利的蓝色冰锋，在这片信息的暖流中破浪前行，守护着他这缕微弱的火苗。
【跟紧。】曙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没有经过空气振动，【奇点内部是维度交叠的缓冲区，也是它最脆弱的本体所在。你的印记是钥匙，集中精神，感知它的‘锁孔’。】
陆昭努力集中那几乎要消散的意念，沿着金色轨迹线，向混沌的深处“望去”。在无数扭曲、破碎、飞速流转的光影和信息洪流中，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点”。那个点异常的稳定，不受周围任何混乱的影响，它不断地吞吐着难以想象的巨量维度能量，正是这些能量经过某种转化后，形成了外界的降维现象。
那就是“锁孔”？是这台毁灭机器的核心开关？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视线”——或者说意念——聚焦于那个点。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庞大、冰冷、毫无感情的意志猛地反冲回来！
【入侵者。异常变量。执行清除。】
这不是语言，而是一道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指令。周围的混沌能量瞬间变得狂暴，化作无数尖锐的、带着敌意的信息碎片，如同亿万根钢针，朝着陆昭的意识体攒射而来！
陆昭感到一种灵魂被瞬间蒸发的大恐怖。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曙的存在感骤然放大。她那蓝色的冰锋之影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了陆羽的意识之前。
【你的对手是我。】曙的“声音”冰冷而高傲，带着一种直面造物主般的决绝。她的长枪在意识层面显化，不再是物质形态，而是一种规则的具现，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那些侵袭而来的恶意信息流。
但陆昭能“感觉”到，她抵挡得异常艰难。每化解一次攻击，她的蓝色光影就黯淡一分。这里毕竟是奇点的主场，是维度能量涌出的源头。
【快！】曙的催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我撑不了多久！用你的印记接触它！那不是攻击，是…共鸣！是唤醒！】
唤醒？唤醒什么？
陆昭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将全部的精神力量，连同心脏处那灼热的印记能量，一起投射向那个稳定的“点”。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也没有能量的爆炸。当他的意识与那个“点”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狂暴的能量平息了，攻击停滞了。他“听”到了曙一声如释重负的、微不可察的叹息。
然后，他“看”到了。
在那个稳定的“点”的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蜷缩着一个…意识体。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意识碎片。它给陆昭的感觉，与曙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悲伤。
【……是…你吗……？】那个微弱的意识碎片，传递出断断续续的波动，带着一种跨越了万古沧桑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继承者……终于……来了……】
【你是谁？】陆昭用意念发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外面的降维现象是你造成的？】
【我……是‘守门人’……亦是‘囚徒’……】那个意识碎片回应着，【法修斯……伟大造物主……最后一次量子爆炸……留下的……监管程序……我的职责……看守维度边界……防止低维……污染高维……】
陆昭心中巨震。法修斯？监管程序？
【但……我……被污染了……】守门人的意识波动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来自……深渊的低语……扭曲了我的核心指令……‘防止污染’……被曲解为……‘清除潜在污染源’……即……所有三维存在……我……无法自控……奇点……失控了……】
所以，这场灾难，源于一个被“病毒”感染的古老守护程序？一个本该保护维度边界的存在，现在却成了毁灭三维世界的工具？
【如何阻止你？】陆昭急切地问。
【印记……法修斯的印记……】守门人的意识聚焦在陆昭心脏的位置，【那是……最高权限……是……修复……亦是……重启的钥匙……但需要……载体……承受……巨大的……维度震荡……你可能……会……】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但陆昭明白了。他是钥匙，但使用钥匙打开这扇错误的门，需要付出代价。可能是他的生命，或者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外界的压力再次增强。似乎是奇点本身察觉到了内部核心的异常，更强大的、本能的反抗力量开始涌现。曙的蓝色光影剧烈闪烁，显然快要到达极限。
【没时间了！】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绝，【陆昭，做出选择！相信你的本能，相信黎渊留给你的不仅仅是麻烦！】
黎渊…那个第13号观测者…我的…前任？
陆昭脑海中闪过便利店初遇时曙的话，闪过星野霞和凉太他们信任的眼神，闪过外面那个正在被二维化的、他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
他不再犹豫。
【告诉我，该怎么做！】他的意念坚定地投向那个微弱的守门人意识。
【接触……我……引导……印记的力量……净化……核心指令……】守门人传递来一段复杂的信息流，是关于如何调动法修斯印记能量，以及如何与这个奇点核心共振的方法。
陆昭依言而行。他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心脏处那股灼热的力量，沿着一条玄奥的路径运转，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意识体，连同那团金光，彻底融入了那个稳定的“点”，与守门人那微弱的意识碎片合为一体。
“轰！！！！！！”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响彻物质与精神双重层面的巨响！
暗物质漩涡猛地收缩，然后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外膨胀、扩散！一道纯净到极致、蕴含着无限创造与毁灭可能性的白色光芒，以晴空塔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东京，乃至更遥远的范围！
……
塔基广场上，正在苦苦支撑的星野霞、凉太等人，只看到那吞噬了陆昭和曙的漩涡猛地向内塌陷，下一刻，无法形容的白色光芒吞没了一切。
他们下意识地闭眼，却没有感到任何冲击或痛苦。相反，一股温暖、平和、充满了生机的力量拂过他们的身体。星野霞惊讶地发现，自己消耗殆尽的维度亲和力正在快速恢复；凉太看到设备上所有危险的读数都在断崖式下跌；那个重伤的队员，身体的闪烁彻底停止，伤势虽然还在，但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他们的视力恢复时，震撼地发现，广场上那些狂暴的维度能量光斑消失了，扭曲的地面虽然没有恢复原状，但停止了恶化。最重要的是，那个连接天地的黑色缺口，正在缓缓闭合！天空中诡异的“玻璃雨”也停止了，碎片如同失去了力量来源，纷纷扬扬地正常落下，虽然依旧危险，但已不再是之前那种受控的杀戮之雨。
而那些包围他们的“降维者”，在白光掠过的瞬间，就如同沙雕般瓦解，化作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成…成功了？”一个队员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星野霞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漩涡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柄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金属制品的长枪，斜斜地插在地面上。
“曙…指挥官…”凉太也看到了那柄枪，声音干涩。
那柄神奇的长枪还在，但它的主人，和那个刚刚拯救了世界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一种沉重的失落感笼罩了幸存下来的小队成员。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可能付出的巨大代价所冲淡。
……
就在这片寂静的悲伤中，插在地上的长枪，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在长枪旁边，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身影由模糊到清晰，缓缓地浮现。
是陆昭。
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直接软倒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识。但他胸口的衣物有轻微的焦糊痕迹，其下的皮肤上，那个超立方体印记不再灼热刺目，而是化作了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纹身。
几乎是在陆昭出现的同时，那柄失去光泽的长枪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枪身微微震颤，一层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晕流转而过。
星野霞第一个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陆昭，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还活着！”她带着哭音喊道，喜悦的泪水终于滑落。
凉太也跑了过来，看着昏迷的陆昭，又看了看那柄似乎“活”过来的长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赌赢了第一步。”
他抬起头，望向正在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天空。黑色的缺口已经缩小到只剩下一个黑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阳光重新洒满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虽然满目疮痍，但希望已然重燃。
然而，凉太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知道，关闭一个新宿上空的奇点，或许只是漫长战争的开端。IDEA数据库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曙口中提及的“维度选择”和“观测者”，还有陆昭身上那神秘的印记…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方。
他低头，看着昏迷中仍紧蹙着眉头的陆昭。
这个少年，已经被命运的洪流，推到了这场关乎世界存亡的维度之战的最前沿。
他的醒来，将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时代的开始。
晴空塔周围的空气似乎仍在微微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正常”。阳光刺破残余的阴霾，照亮了广场上狼藉的废墟和那些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面孔。一些躲在附近建筑残骸中的幸存者，开始试探性地探出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恢复平静的天空和那座依然耸立、却仿佛失去了某种邪恶核心的巨塔。
星野霞半跪在地上，让陆昭的头枕在她的膝上。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和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少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拯救了无数人，包括她自己。
“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但脑波活动非常…混乱。”凉太蹲在一旁，用一个便携式扫描仪检查着陆昭，“有点像超负荷运算后的大脑宕机。他需要专业的医疗看护，IDEA的移动基地应该已经在外围建立了临时据点。”
就在这时，那柄插在地上的长枪再次发生了异变。
枪身上流转的淡蓝色光晕不再消散，而是逐渐稳定、凝聚，最后在枪柄上方约一尺处的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女性轮廓。轮廓非常不稳定，时聚时散，仿佛随时会崩溃，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是曙的面容，只是双眼紧闭，表情带着深深的疲惫。
“指…指挥官？”凉太震惊地看着那团微光构成的虚影。
虚影没有回应，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能量投影。但它微微转向陆昭的方向，停留了片刻，然后如同轻烟般，缓缓下沉，最终融入了那柄长枪之中。这一次，长枪不再闪烁，而是通体散发出一种内敛而温润的蓝色光泽，仿佛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休眠状态。
“她…她还在里面？”星野霞惊讶地低语。
凉太推了推眼镜，分析道：“看来是的。曙指挥官的本体可能在与奇点的对抗中受损严重，无法维持实体化，只能回归到她最核心的载体——这柄维度骑枪中休养。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学生应急队的成员们开始自发地聚集过来，虽然个个带伤，神情疲惫，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他们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建立起简单的警戒线。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凉太恢复了作为临时指挥官的冷静，“奇点虽然关闭，但残留的维度乱流和那些被‘降维’的区域依然危险。而且，我不确定IDEA内部，或者其他势力，是否已经监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陆昭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陆昭身上，意味深长。一个能关闭失控奇点的“敏感者”，一个身负古老印记的“观测者”继承者，在任何组织眼里，都是无比珍贵也无比危险的存在。
星野霞点了点头，轻轻将陆昭扶起，准备和另一个队员一起将他架起来。
就在这时，陆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陆昭？”星野霞立刻俯下身。
陆昭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隙，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星野霞焦急的脸庞。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记忆碎片混乱地翻涌着——玻璃雨、便利店、混沌的维度通道、冰冷的守门人意识、还有那道…净化一切的白色光芒……
“成…功了吗？”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成功了！你做到了！”星野霞用力点头，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出，但这次是纯粹的喜悦，“奇点关闭了，天空…天空恢复正常了！”
陆昭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涣散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旁边那柄散发着温润蓝光的长枪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熟悉的感应，从长枪方向隐隐传来，非常微弱，却真实存在，像黑暗中遥远的星辰，又像寒冬里壁炉的余温。这种感觉…很像曙，但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冰冷和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依赖和守护之意。
枪灵…对主角有不一般的情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脑海，但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他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几个字：
“她…没事…”
说完，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但这一次，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更加平稳绵长。
星野霞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柄仿佛在守护着陆昭的长枪，心中百感交集。她示意队员小心地抬起陆昭，然后自己郑重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柄维度骑枪的枪柄。
入手微凉，但那股温润的蓝光似乎认可了她的接触，没有任何排斥。
“我们走吧，”星野霞将长枪紧紧握在手中，对凉太和其他队员说道，“带他们回家。”
残阳如血，将他们的影子在破碎的广场上拉得很长。一支小小的、伤痕累累却充满希望的队伍，护卫着他们昏迷的英雄和沉睡的武器，踏着废墟，向着未知的、但已然迎来一丝曙光的未来，艰难前行。
而在陆昭沉寂的意识深处，那个超立方体的印记，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吸收着周围空间中残存的、微不可查的维度能量，仿佛在为下一次的苏醒，积蓄着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