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蒂尔用余光瞥向镜中——赛勒丝静立在她身后,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那位女仆面容平静,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锐利得惊人。
作为监视者,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恐怕都会如影随形。想逃,就必须先越过她这道无声的墙。
窗外天色正一寸寸变得昏暗。如果能翻窗跳出去,夜色将会是艾丝蒂尔最好的掩护——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获得片刻独处。
“啊哈哈…那个,我突然有点口渴。”艾丝蒂尔转过身,努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赛勒丝,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些喝的吗?”
“好的。”女仆微微欠身,声线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动,“您想用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就好……”
“请稍等,我马上回来。”
赛勒丝安静地退出房间,门合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艾丝蒂尔已经像一只被惊起的鸟,倏地转身冲向窗边——
“窗户的把手……有了!!”
她有些吃力的抓住窗户冰凉的铜制把手,用尽力气向上抬动,可这窗户像是被锁住了一样,纹丝未动。
艾丝蒂尔松开手,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一缕发丝从耳际滑落。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给我留机会……”
不甘心的艾丝蒂尔又将双手扒在窗户的边缘,她身体后倾,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可这扇窗户像是与空间焊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缝隙都未曾出现。
“小姐,您的咖啡好了。”
正对着窗户发呆的艾丝蒂尔被身后传来的赛勒丝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就惊呼出声。
她猛地转身,背脊撞上窗框,发出一声闷响。
转头看向她,她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可她的手上正举着银质托盘,一个精致的白瓷茶壶和正散发着热气的咖啡杯就放在上面,醇香的咖啡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家伙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啊哈哈,谢谢你。”艾丝蒂尔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裙摆,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僵在脸上。
“这是我应该做的。”
赛勒丝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般扫过紧闭的窗户,又落回艾丝蒂尔脸上。
注意到这微弱的变化,艾丝蒂尔的心不禁一紧,她不会发现了吧?
结果下一秒,她将托盘放置在桌子上,用手做出请的手势。
没有办法,艾丝蒂尔强装镇定地品尝了一口赛勒丝端来的咖啡,醇厚的香气与恰到好处的回甘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瞬的松弛。
她正想借着称赞咖啡的机会再说些什么,赛勒丝却先一步开口,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窗框上那抹不自然的痕迹:“小姐,看来您对房间的通风不太满意。”
艾丝蒂尔的心猛地一沉。
“是……是啊……总觉得有些热呢。”
“我带您四处转转吧,您似乎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嗯,就这样吧,我们走。”
赛勒丝微微侧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艾丝蒂尔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维持着冷静的仪态,率先走出了房间。
她能感觉到,那道平静无波的目光正牢牢锁在她的背上,如芒在刺。
宫殿的长廊幽深而华丽,冰冷的石壁上映着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厚重的挂毯描绘着古老的传说,沉默的甲胄伫立在角落,仿佛无声的哨兵。
赛勒丝落后艾丝蒂尔半步,步伐轻得像猫,若非那如影随形的存在感,艾丝蒂尔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
“这里的壁画真是精美,”艾丝蒂尔停下脚步,指向一幅描绘狩猎场景的巨幅挂毯,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好奇,“赛勒丝,你能给我讲讲这幅画的故事吗?我想多了解这里。”
这是她的第一个策略:用提问牵制对方,或许能找到对方注意力分散的瞬间。
赛勒丝顺从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挂毯上,用她那平稳的声线开始叙述:“这幅挂毯描绘的是前国王讨伐盘踞在北境森林的巨狼传说。您看,这里描绘了国王使用的长枪,据说枪尖是由……”
她的解说详尽而准确,但艾丝蒂尔注意到,即便在讲述时,赛勒丝的站姿也巧妙地封住了返回原路的方向,并且她的视线总会时不时地、不着痕迹地扫过艾丝蒂尔全身,确保她始终在掌控之中。
艾丝蒂尔的心沉了沉,这家伙根本滴水不漏。
她们继续前行,穿过悬挂着水晶吊灯的宴会厅,走过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回声的谒见之间。
艾丝蒂尔的大脑飞速运转。在经过一处旋转楼梯时,她突然捂住肚子,眉头微微皱起,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唔……”
“小姐,您怎么了?”赛勒丝立刻问道,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没、没什么,”艾丝蒂尔摆摆手,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可能是刚才咖啡喝得有点急,肚子不太舒服。
“小姐,您怎么了?”赛勒丝立刻问道,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切,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没、没什么,”艾丝蒂尔摆摆手,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演技堪称逼真,“可能是刚才咖啡喝得有点急,肚子不太舒服……赛勒丝,这附近有……嗯……盥洗室吗?”
灰蓝色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艾丝蒂尔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被看穿这拙劣的表演。
“当然有。”赛勒丝微微颔首,侧身指向长廊尽头一扇并不起眼的雕花木门,“就在那里。我会在此等候您。”
“好,好的……我很快回来。”艾丝蒂尔维持着不适的姿态,加快脚步走向那扇门,几乎是闪身进去,迅速将门关上。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第一关总算过了。
盥洗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息,空间比她预想的要宽敞。
然而,就在她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出口却一无所获时,目光偶然扫过天花板角落——一个看起来老旧不堪、用几颗似乎已经锈蚀的螺丝固定的通风口格栅,映入了她的眼帘。
“yes!!我的运气真好!!”
艾丝蒂尔轻手轻脚地从旁边拖过来几个闲置的水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叠在一起。她站上这摇摇晃晃的“高台”,努力向上伸手,指尖离格栅却仍有不小距离。
“真该死,要是我也会魔法就好了,不然就能直接飞上去了。”
“魔法……?”
艾丝蒂尔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既然是异世界,有魔法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那么人会飞也不是不可能吧?
一股莫名的兴奋驱使着她。艾丝蒂尔开始在无人的盥洗室里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若是有外人看见,定会觉得这姑娘不太正常。
她双臂猛地向后一展,模仿着鸟类的姿态,压低声音喊道:“光翼展开!”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不气馁,又做出骑扫帚的姿势,单脚跺地:“召唤,飞天扫帚!”
……依旧寂静无声。
最后,她甚至摆出了某个知名特摄剧英雄的经典变身动作,压低声音喊出那句经典台词:“洗袜子!”
回应她的只有盥洗室里淡淡的回音。
“切……果然不行吗……”艾丝蒂尔沮丧地垂下肩膀。
“小姐,请问出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赛勒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关切。
“啊!我没事!不用担心!”艾丝蒂尔赶紧提高音量回应,心里暗叫不好。
该怎么办呢?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她的余光突然瞥见墙角有一个结实的储物箱,它的高度,加上这几个水桶,似乎刚好可以够到通风管道口!
说干就干!艾丝蒂尔轻轻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那个沉重的储物箱挪到通风口正下方,生怕制造出太大声响惊动门外的赛勒丝。
接着,她再次将水桶小心翼翼地叠放在箱子上。
这一次,当她颤巍巍地站上去时,指尖终于能触碰到那冰冷的、带着锈迹的通风口格栅了。
虽然整个过程摇摇欲坠,有几次差点失去重心,但最终,艾丝蒂尔还是有惊无险地撬开了那几颗锈蚀的螺丝,攀爬进了那狭窄的洞口。
就这样,艾丝蒂尔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逃离计划。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充斥着一股陈年灰尘、潮湿石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多年以来积攒的厚重灰尘在她动作时被扬起,呛得她忍不住连连咳嗽,又赶紧捂住嘴。
狭小的空间只能容她匍匐前进,手肘和膝盖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金属管道壁。
此时此刻的境遇,不禁让艾丝蒂尔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部以越狱为主题的电影,评分很高,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名字好像就叫《肖申克的救赎》?
当时那个冰冷的雨夜里,主人公艰难地在充满污秽的下水管道中匍匐前行的场景如今也历历在目,此时的艾丝蒂尔与他多少还有些相似点呢——都是为了自由,忍受着肮脏与未知的恐惧。
“不过,”她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这只是通风管道,虽然气味刺鼻,灰尘扑面,但总好过在粪水中爬行数百倍。”
这个管道仿佛没有尽头,前方一直是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看不清前路。
在这里,艾丝蒂尔没有手机或手表之类能指示时间的工具,自然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
她只能凭借肌肉的酸痛和逐渐消耗的体力来判断,自己已经爬行了不短的距离。
她不确定自己消失了多久,但那个敏锐的女仆赛勒丝,恐怕早就发现异常了吧?不安的情绪不断催促着她前行。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黑暗、几乎令人窒息的爬行后,艾丝蒂尔疲惫的眼睛终于捕捉到前方一丝微弱、暗淡的光线——是月光!如果猜得没错,那里就是出口!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了艾丝蒂尔几乎麻木的身体。
她那张被灰尘和汗水弄得花花绿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欢喜的笑容。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她低声喃喃,想起了电影里的那句台词,鼓足最后的气力,加速向前爬去。
接下来,她一口气爬出了管道出口,身体向外探去,却突然发现管道外壁是垂直的,下方居然是浮空的!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好在距离并不算太高,虽然尾椎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眼冒金星,但活动一下手脚,似乎骨头没什么大问题。
“好痛啊……可恶,这管道出口怎么是断开的?设计得太不合理了……”她揉着自己差点被摔成两半的、发疼的屁股,低声抱怨着。
她想用另一只手将身体支撑起来,但手掌好像按到了什么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表面粗糙不平,让她的手臂一滑,单边身体又失衡地歪了一下。
“什么玩意?”她嘟囔着,带着一丝恼怒和疑惑,将视线投向那个绊了她一下的东西。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清楚了。
瞬间,她的瞳孔急剧收缩,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席卷了全身,让她如坠冰窖。
因为那个东西……
月光下,一个惨白、空洞眼窝正对着她的,是一个人类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