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忧同学,你的取悦值,只剩下5点了哦。”
讲台上,“欢乐导师”——一个用全息投影技术合成、笑容像用圆规画出来一样标准的虚拟形象——用甜腻到让人血糖飙升的嗓音,宣判着我的死缓。它头顶那金光闪闪的【取悦值:∞】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窸窸窣窐的“笑声”。别误会,这不是开心,这是看到有人即将掉进粪坑时,那种混合着优越感、庆幸和“幸好不是我”的集体排泄。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他人的不幸是提升自己取悦值最便捷的养料。
取悦值。这个决定生死的狗屁数字。你呼吸、说话、微笑,甚至你摔个狗吃屎的狼狈相,都在为这个世界的“整体欢乐指数”做贡献。取悦他人,活下去。无法取悦,就去死。简单,高效,且充满了终极的、形而上的讽刺。
我,凉宫忧,曾经的“努力型小丑”,现在的“濒危物种”。取悦别人比在屎山里找代码还难,尤其是当你面对的是一群被“极致欢乐”养得口味刁钻的观众时。
“忧君,”下课铃像丧钟一样敲响,西园寺琉璃立刻飘了过来,她头顶的【取悦值:92】稳定得如同她的虚伪,“看起来你需要一些‘紧急援助’呢。‘阳光核心’圈今晚有个‘正能量分享会’,我可以破例引荐你哦。虽然你可能只能扮演‘努力向上的背景板’,但至少……能赚点‘保命分’,对吧?”
她笑容完美,眼神却像在扫描一件还有多少剩余价值的报废品。我清楚她所谓的“援助”——我会成为她精心编排的戏剧里的丑角,用我的笨拙和绝望来反衬她和她的核心圈子有多么光芒万丈、充满希望。上一个接受她“慷慨”的家伙,在社死现场勉强赚了10点后,因为后续连绵不绝的耻辱感和被孤立,取悦值像跳崖一样下跌,最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系统“优化”掉了。
“谢了,”我干巴巴地回应,像在嚼一块蜡,“但我突然想试试,靠‘摆烂’能不能创造生存奇迹。”
琉璃的笑容弧度分毫未变,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被冒犯的计算光芒。“摆烂?真是个……充满后现代主义反讽的词汇呢。祝你好运,忧君。”她优雅地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像死神的镰刀。我知道,在我归零之前,她会先想办法把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成汁。
回到我那间比棺材宽敞不了多少的学生公寓,我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包过期的薯片。包装袋上印着“咔嚓欢乐,瞬间拥有!”的广告语,真他妈的是绝佳的墓志铭。我捏碎了一片,塞进嘴里,品尝着油脂氧化后带来的、类似哲学的苦涩。
“叮咚。”
门铃响了,像催命符。门外是藤原刚,班里的“内斗清道夫”兼“灰色区域战略家”。他专精于一种黑暗艺术:帮助高位者“处理”掉那些碍眼的低取悦值者,或者在派系斗争中给对手下精准的绊子,以此换取稳定的取悦值分成。他头顶的【取悦值:45】在道德洼地里稳如老狗。
“快死了,有什么人生感悟?”他靠在门框上,像一条没有骨头的毒蛇,语气里带着专业级的幸灾乐祸。
“像这包薯片,”我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过期,乏味,但还没被系统强制垃圾分类。”
“有点存在主义那味儿了,可惜系统不吃这套。”他嗤笑一声,像轮胎漏气,“西园寺正在给你织网。她的小团体最近‘欢乐指数’增长乏力,急需一个优质的‘负能量宣泄靶子’来凝聚人心。你猜,谁是最佳人选?”
我一点也不意外。在这个靠取悦生存的世界,无法提供正价值的人,就自动成为负资产,而负资产的最佳用途,就是被用来彰显正资产的美好。
“想不想玩个终极黑色幽默?”藤原刚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肮脏的秘密,“我这里有个‘废弃资源回收再利用’计划。目标:小野寺杏。”
小野寺杏,那个存在感稀薄到快要被世界背景板吸收的转校生,取悦值长期在10-20的死亡边缘徘徊。按照常理,她早该像无数前驱一样,悄无声息地“被消失”了。
“她为什么还活着?”我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就是乐趣所在,”藤原刚露出一个狼看到腐肉时的笑容,“两种可能。一,她是个隐藏的‘极道圣徒’,拥有一个极其小众但稳定的取悦源,比如……某个有特殊收藏癖的变态富豪,就喜欢看她这种‘濒死挣扎’的调调,定期给她‘充电’。”
“二呢?”
“二,她本身就是系统埋设的‘诱饵型BUG’。专门引诱我们这种快饿死的疯狗去‘掠夺’,然后系统就能以‘恶意竞争’或‘取悦行为严重违规’为由,将我们当场清零,杀鸡儆猴,为大众提供一场精彩的死亡直播秀。”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无论是哪种,都比他妈的被西园寺玩死要有趣,不是吗?至少,我们死得有点创意,像个行为艺术家。”
黑色幽默到了极致。我唯一的生存机会,居然建立在去啃食一个可能本身就是毒药的、更弱的个体身上。
“我的收益?”我问得直接,像在谈一笔棺材本生意。
“如果你能成功‘开垦’她,获得的取悦值我们七三分。我七,因为我是策划人,承担了智力风险和道德破产的成本。”他毫不掩饰他的剥削逻辑,“如果她是陷阱,那我们也算是为这个该死的系统贡献了一场……成本高昂的失败喜剧。用我们的死,娱乐大众,死得其所,堪称壮烈。”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那包象征我人生的过期薯片。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要么当个取悦别人的小丑,要么当个掠夺他人的恶棍。真诚?那玩意儿比这薯片保质期还短。
【取悦值:4/100】
数字无情地跳动了一下。像是对我无谓沉思的终极嘲讽。
“成交。”我说,把最后一点带着哲学苦涩的薯片碎末咽了下去,仿佛在签署自己的魔鬼契约。
于是,我和藤原刚,两个在取悦地狱底层互相投毒的恶鬼,组成了一个临时性的、互捅刀子同盟。我们的伟大计划,是去“狩猎”(或者说,去试探)另一个看似更弱的灵魂。这无关救赎,只是一场在沉船时,试图把别人踹下去当垫脚石,或者抢下她手里那块可能也是幻觉的浮木的、卑劣而绝望的内斗。
我的死亡真人秀,第二幕,现在开演。希望至少,我的死相能稍微与众不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