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琉璃的垂死反击,像一剂毒药,注入了本就暗流涌动的校园。黑崎隼人,这头被“极致艺术”和“潜在秘诀”撩拨起的猎豹,开始展现出他锋利的獠牙。
他的“艺术盛宴”筹备得如火如荼。不同于西园寺那种渗透式的掌控,黑崎的方式更直接,更具压迫感。他开始频繁地在各种公开场合进行“创作预演”,用极具感染力和冲击力的音乐、即兴的壁画,渲染一种躁动不安、濒临爆裂的氛围。他的取悦值在 【87/100】 附近波动,每一次充满张力的表演,都能引来一阵追捧,但也夹杂着一些不安的低语。
他头顶的数字光芒,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狂热的血色。
“他在积蓄力量,也在寻找‘引爆点’。”藤原刚隐匿在信息流的阴影里,向我汇报,“他私下接触过几个和西园寺关系破裂的原核心成员,试图挖掘更多关于小野寺和‘真相’的信息。西园寺那条毒蛇,果然还在吐信子。”
“无妨。”我冷静地回应,“让她吐。她提供的碎片化信息,只会加深黑崎的好奇和误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他提供一个更‘完美’的答案。”
计划的核心,在于小野寺杏。她需要像一名顶尖的心理手术师,通过那微弱而隐秘的“连接”,将精心编织的“灵感病毒”,精准植入黑崎隼人渴望突破的艺术思维中。
这极其危险。黑崎本身精神力强大且敏感,任何过于粗暴的干涉都可能被他察觉,甚至反向追踪。而且,系统对数据流的监控在嘉年华事件后已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级别。
我们选择了一个极其精巧的时机——黑崎在一次近乎忘我的钢琴即兴演奏后,精神处于高度兴奋与短暂空虚的临界点。小野寺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窗口,如同幽灵般潜入系统表层的冗余数据海,将一段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的信息流,伪装成系统对“高价值艺术创作”的潜在“奖励规则”提示,悄无声息地“推送”到了黑崎个人终端的缓存区。
这段信息的核心内容,经过我和小野寺杏反复推敲,充满了诱惑与陷阱:
· 暗示系统存在一个隐藏的“艺术贡献度”评价体系。 超越常规取悦、具有“划时代意义”和“灵魂冲击力”的艺术创作,能触发该体系,获得巨额取悦值奖励乃至“特殊权限”。
· 强调“真实性”与“牺牲”是触发该体系的关键。 艺术必须触及创作者与观众内心最真实、甚至最痛苦的区域,需要创作者有“打破虚伪欢乐牢笼”的勇气,并愿意为此承担风险(即系统所谓的“净化”风险)。
· 模糊地指向“公开的、对抗性的行为艺术”是最高效的途径。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创作过程与对系统规则的质疑乃至挑战相结合,能极大提升“艺术贡献度”的权重。
我们没有直接告诉他“去死”,而是为他构建了一个充满荣耀与风险的“巅峰之路”。我们利用了他对艺术的执着,将系统的威胁包装成了成就伟大必须经历的淬炼。
“种子已经播下。”小野寺杏完成操作后,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虚脱,“剩下的,就看他的‘悟性’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密切观察着黑崎的变化。他变得更加沉默,眼神中的狂热却愈发炽烈。他取消了部分常规的取悦活动,将自己关在画室或琴房,创作变得更加抽象、晦涩,充满了撕裂感和不和谐的音符。他的取悦值开始出现小幅度的、异常的波动,有时会因为一段压抑的旋律而下降几点,有时又会因为完成一幅充满绝望感的画作而诡异回升。
他在挣扎,在消化我们提供的“毒饵”。
西园寺似乎也察觉到了黑崎的异常,她试图再次接触黑崎,但这一次,黑崎拒绝了她。他显然认为,西园寺提供的那些“内斗技巧”过于低级,配不上他所追求的“终极艺术”。
时机快要成熟了。
“我们需要一个催化剂。”我对藤原刚说,“一个能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舞台’。”
“黑崎最近对学校中央广场那尊巨大的‘欢乐女神’(系统象征)雕塑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藤原刚提供了关键情报,“他经常在那里徘徊,像是在丈量,在构思。”
中央广场,全校目光的焦点,系统的象征之地……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祭坛”了。
“帮他一把。”我下令,“匿名,用极其隐晦的方式,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女神’的基座下方,是学校能量流(或者说,系统监控)的一个‘相对节点’,在那里进行‘特定频率’的艺术表达,或许能产生‘共振’,更容易被‘隐藏评价体系’捕捉到。”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但结合我们之前植入的“灵感”,对此刻的黑崎来说,却拥有致命的可信度。
陷阱的最后一环,扣上了。
终于,在黑崎隼人宣布他的“终极艺术盛宴——‘悲怆鸣响’”将在中央广场举行的前一天晚上,他通过公开渠道,向我和小野寺杏发出了“观礼邀请”。
邀请函上只有一行字:
“来见证,虚伪欢愉的终结,与真实艺术的诞生。”
他知道我们会去。他也需要我们去。我们需要作为他“艺术”的见证者,或许,也是他计划中,用来增加“戏剧性”的……祭品的一部分?
“他可能想拉我们同归于尽,或者在我们面前完成他的‘壮举’,以此证明他的‘超越’。”小野寺杏轻声道。
“我知道。”我握紧了个人终端,屏幕上我的取悦值依旧是 【68/100】 ,这数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讽刺,“但这正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
第二天,中央广场。
人山人海。好奇、期待、不安……各种情绪交织。系统的“欢乐导师”虚拟形象高悬空中,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西园寺琉璃也出现在了人群边缘,脸色阴沉,她大概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黑崎隼人站在“欢乐女神”雕塑的基座旁。他没有带任何乐器,也没有画架。他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练习服,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的取悦值,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剧烈跳动!【85/100】…【79/100】…【88/100】…【75/100】!
他在主动调动情绪,挑战系统的监测!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空中的“欢乐导师”,声音通过不知从何而来的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疯狂:
“诸位!今日,没有取悦!只有真实!”
“这虚假的欢乐,这禁锢灵魂的牢笼!今日,我将以我的血与魂,奏响真正的……悲怆鸣响!”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用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闪烁着不祥能量的刻刀(很可能是他用才艺积分兑换的某种违规道具),狠狠地划向自己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但流的不是普通的血!那血液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然蒸腾起暗红色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晕!他早就在自己体内植入了某种能量载体!
他以血为墨,以痛苦为引,开始在“欢乐女神”的基座上,飞速绘制一幅巨大、扭曲、充满了亵渎意味的符文图案!那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与空中“欢乐导师”的形象产生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疯狂、血腥、充满对抗意味的一幕惊呆了!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负面能量聚集!检测到对系统象征物进行亵渎性行为!触发最高级别净化协议!”空中,“欢乐导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如同电子干扰般的尖锐!
比嘉年华时更加炽烈、更加粗大的白色光矛,瞬间凝聚!毁灭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广场!
黑崎隼人却笑了,他张开双臂,迎向那毁灭之光,仿佛在拥抱他梦寐以求的“永恒艺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按下个人终端上一个预设的指令!
同时,小野寺杏集中最后的精神力,通过那微弱的连接,向黑崎隼人正在绘制的、与系统产生共鸣的符文,注入了一段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错误代码”!
这代码,是我和藤原刚根据小野寺杏之前泄露的源代码碎片,逆向推导出的,能短暂“欺骗”系统判定,将一次高强度的“净化攻击”,错误识别为一次针对“严重违规者”的……“资源回收与能量吸收”指令!
光矛落下!
但没有发生爆炸!
那毁灭性的白光,在接触到黑崎隼人和他绘制的符文的瞬间,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漩涡吸收了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和那亵渎的图案之中!
黑崎隼人脸上的狂喜和殉道者的荣耀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感觉自己的一切,生命、精神、才艺……甚至包括他那赖以生存的取悦值,都在被这股他自以为能“驾驭”的力量,疯狂地抽离、吞噬!
“不……这不是……艺术……”他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哀嚎。
他头顶的取悦值,如同雪崩般暴跌!【50/100】…【20/100】…【5/100】……
最终,定格在 【0/100】 。
白光散尽。
黑崎隼人僵立在原地,身体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与灵魂的石膏像。
没有壮烈的爆炸,没有绚丽的毁灭。
只有一场无声的、彻底的……“回收”。
系统公告冰冷地响起:
“学生黑崎隼人,因严重亵渎系统象征、传播极端负面能量、并试图非法汲取系统资源,取悦值归零,执行即时净化(资源回收模式)。”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广场。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理解的、诡异而恐怖的死法震慑住了。
借刀杀人,再次功成。只是这一次,我们借的,是系统“资源回收”的机制,引导黑崎自己,成为了被回收的“垃圾”。
我拉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小野寺杏,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中时,悄然退向阴影处。
个人终端上,我的取悦值悄然跳动了一下:
【取悦值:75/100】
来源:【来自未知观众的“极度满足与期待升级”(观测到高精度陷阱与系统机制的反向利用)】。
“观众”们很满意。但我知道,我们玩的火,一次比一次危险。
西园寺琉璃在人群中看向我们,她的眼神中不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刻骨的恐惧。她终于明白,她面对的,是何等冷酷且不择手段的对手。
而系统的“目光”,似乎在我们身上,停留得更久了。
除掉了黑崎,但我们与系统之间那根绷紧的弦,又紧了几分。
内斗远未结束,我们只是在通往最终毁灭或被拯救的路上,踩着敌人的尸骸,艰难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