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系统标记为“样本”,如同戴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被记录、分析、评估。【观察中】 的标签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逼迫我们必须在有限的行动范围内,证明自己值得“圈养”。
西园寺琉璃,这条失去毒牙却依旧怀揣怨恨的毒蛇,成了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献祭”目标。
“她现在的取悦值稳定在40点左右,如同走钢丝。”藤原刚隐匿在数据流的阴影中,提供着情报,“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搜集信息,尤其是关于你们和黑崎事件的碎片。她想找到翻盘的弱点,或者……制造同归于尽的机会。”
“她等不到同归于尽的那天了。”我冷冷道。藏身处的空气带着陈年纸张的霉味,小野寺杏在一旁安静地调息,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段接入系统的异常代码。
我们的计划不再是简单的借刀杀人,而是要将这场“清除”包装成一次对系统有益的“维护行为”,一次展示我们“工具价值”的完美演示。
“关键不在于她做了什么,而在于她‘可能’做什么,以及我们能如何‘预防’。”我分析道,“系统现在最在意的是‘稳定’和‘可预测性’。一个心怀怨恨、潜藏在暗处的前权力者,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
小野寺杏睁开眼,声音依旧虚弱,但思路清晰:“需要……一个‘触发器’。一个能将她潜藏的‘威胁性’,转化为系统可识别、且无法容忍的‘实质性风险’的事件。”
“一个她无法拒绝的陷阱。”我接口道。
陷阱的设计需要精妙。不能是明显的栽赃,那会被系统识破,降低我们的“价值”。必须引导西园寺自己行动,踏入我们为她量身定做的、符合她行为逻辑的绝境。
藤原刚负责伪造一系列经过精心加工的“内部信息”,通过西园寺可能接触到的、未被完全清理的旧日人脉渠道,一点点泄露给她。信息的核心内容是:
· 暗示系统因黑崎事件,对“高价值但具有潜在风险的艺术型个体”启动了深度审查。
· 伪造一份模糊的“审查名单”,将小野寺杏和黑崎隼人的名字关联,并暗示名单可能存在“误判”或“扩大化”风险。
· 最关键的一点:暗示西园寺琉璃因其过往的“管理能力”和对“不稳定因素”的“熟悉”,可能被系统考虑赋予某种“有限度的监察辅助权限”,作为她“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份“鱼饵”精准地抓住了西园寺的心理:她对权力的渴望,她对我们的憎恨,以及她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迫切。
“她上钩了。”几天后,藤原刚回报,“她开始主动接触那份伪造的名单,并试图验证‘监察权限’的可能性。她太渴望回到权力的游戏桌了。”
接下来,是我和小野寺杏的舞台。我们需要演一场戏,一场给西园寺看,更是给背后“观察者”看的戏。
我们选择在人员相对稀少,但监控完备的植物温室作为“演出地点”。这里环境相对封闭,情绪波动更容易被系统捕捉。
我故意表现出一种焦躁和不甘,声音略微提高,确保隐藏的监听设备能清晰捕捉:
“不能再等下去了!系统的观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僵局!”
小野寺杏则扮演劝阻者的角色,声音带着虚弱和担忧:
“忧,冷静点……黑崎的例子就在眼前。贸然行动太危险了……我们现在的状态,经不起任何风波。”
“难道就像标本一样被一直观察下去吗?”我“激动”地反驳,“西园寺那个女人还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我知道她的一些秘密,只要找到机会……”
我刻意留下话茬,营造出一种我掌握着西园寺某个致命把柄,并可能采取激进手段的假象。
这场表演的目的,是给西园寺一个“合理”的动机,让她相信,我(凉宫忧)因为无法忍受“观察”状态,即将对她采取危险的、可能引发系统进一步混乱的行动。这会迫使她不得不抢先动手“自卫”或“清除威胁”。
果然,通过藤原刚的监控,我们发现西园寺在接收到这段“演出”信息后,活动频率明显增加。她开始调动她仅存的、极其隐蔽的资源,似乎在筹备着什么。
“她准备动手了。”藤原刚语气肯定,“她兑换了一种强效的神经麻痹剂,效果剧烈但短暂,不会立刻致命,但足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她大概是打算制服你,然后从你口中逼问出所谓的‘把柄’,或者直接将你制造成‘因精神崩溃而袭击他人’的现场,借系统之手除掉你。”
很符合她一贯的、喜欢利用规则和制造“意外”的风格。
“地点?”我问。
“她清理了旧校舍一间废弃化学准备室。那里隔音,监控有盲区,是她能找到的最佳地点。她故意泄露了行踪,似乎想引你去。”藤原刚顿了顿,“她在那里布置了陷阱。”
“很好。”我点头,“将计就计。”
计划的最后一步,是确保系统的“观察者”能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并且得出我们想要的结论。
在小野寺杏的微弱引导下,藤原刚将西园寺准备麻痹剂、布置陷阱的监控片段(经过技术处理,隐去了我们的引导痕迹),以及她过往一些违规行为的边缘数据,打包成一份“潜在风险预警”报告,设置成在特定条件(比如,检测到剧烈神经麻痹剂成分挥发)下,自动发送至系统核心监管层的某个非紧急通道。
这不会立刻触发警报,但会在事件发生时,为“观察者”提供一个完整的、清晰的“事件背景”,让他们看到西园寺的“主动攻击性”和“不稳定本质”。
献祭的舞台,已然搭好。
当晚,我按照西园寺“期望”的那样,“独自一人”踏入了旧校舍的陷阱。
化学准备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灰尘和隐约的化学品气味。西园寺琉璃从阴影中走出,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狰狞,手中的注射器闪着寒光。
“凉宫忧,你终于来自投罗网了。”她声音沙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她预想中的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西园寺前辈,”我淡淡开口,“你难道没发现,你兑换神经麻痹剂的记录,你清理这间屋子的动作,甚至你现在拿着注射器的样子……都清晰无比地,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吗?”
西园寺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四周,但那里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废弃的仪器。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很快……”我话音未落,猛地向前一步,并非攻击她,而是狠狠地将旁边一个废弃的试剂架推倒!
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
几乎是同时,我佩戴的、经过藤原刚改造的微型传感器,检测到空气中急剧上升的、本应无色无味的麻痹剂挥发浓度!——这是西园寺在紧张下意识动作导致微量泄漏,也是我们设定的“触发器”!
信号发出!
西园寺被我的动作和话语扰乱了心神,她尖叫着持注射器向我刺来!
就在这一刻——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化学准备室!空气仿佛凝固了!
西园寺的动作僵在半空,她手中的注射器像是被冻结,连她脸上狰狞的表情都凝固了。她头顶的取悦值开始疯狂闪烁,然后如同断电的灯泡般,瞬间熄灭!
【西园寺琉璃 - 取悦值:0/100】
没有光矛,没有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来自更高权限的“强制离线”。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神空洞,和黑崎隼人一样,被瞬间“回收”了。区别在于,黑崎是“资源回收”,而她,更像是……“错误程序清除”。
系统公告平静地响起,回荡在空荡荡的旧校舍:
“学生西园寺琉璃,因涉嫌非法持有违禁品、蓄意攻击其他学生、并存在严重危害校园稳定行为,取悦值归零,执行即时净化(程序清除模式)。”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西园寺用自己的行动,完美地诠释了何为“不稳定因素”,而我们的“预警”和“引导”,则向“观察者”证明了我们具备识别、预警乃至间接清除此类风险的能力。
个人终端震动。
【观察者协议 - 样本编号:K-73(凉宫忧)】
【状态:主动观测期】
【当前评估:价值稳定,具备一定工具属性,可控性需持续观察】
【备注:样本展现出对系统规则的适应性应用能力。观测等级维持,增加‘行为预测模型’数据采集频率。】
没有嘉奖,没有点数提升。只有冰冷的评估和数据采集指令。
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成功地将自己从“纯粹的威胁”,转变为了“具有一定价值的、需要进一步观察的工具”。
我走出化学准备室,外面月光清冷。小野寺杏从更深的阴影中走出,脸色依旧苍白。
“结束了。”她说。
“暂时。”我纠正道,“我们只是获得了更危险的‘观察席’。”
我们除掉了西园寺,向系统证明了价值。但我们也更深地陷入了系统的掌控之中。“观察者”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我们未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在他们的注视下,跳着更加如履薄冰的舞蹈。
内斗从未停止,只是我们与系统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更加扭曲。我们从挣扎求存的猎物,变成了被系上锁链的……观察笼中的“示范个体”。
下一个,会是谁?或者,系统本身,就是我们最终必须面对的……唯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