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见到伊莎贝拉的瞬间，艾瑞心里莫名有些发憷。
这份不安源于她对【舞女】职业的深刻了解——在《狩夜者》的游戏设定中，【舞女】的部分技能与某些特殊职业有关系。
她清楚地记得，某些特殊的情报任务会强制要求玩家使用特定职业技能完成，这就意味着...有时不得不采取一些游走在道德边缘的手段。
那些记忆至今鲜明——
玩家社区里，起初义正辞严宣称"绝不妥协"的"高道德标兵"们，在瞥见任务奖励清单后光速变脸的滑稽场面。
那些人口中念叨着“真香”，面不改色地让自己的角色投身于暧昧的夜色中。
【唉...都是些现实的家伙，嘴脸啊...】
艾瑞在心底默默吐槽。
游戏归游戏，现实归现实。
猎人协会本就源自民间自卫组织，如今规模壮大，自然鱼龙混杂。
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求生，所谓的清高在生存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不过艾瑞早已下定决心——她绝不会去做游戏里那些需要出卖肉体才能完成的任务。
这不仅关乎她个人的底线，更关系到对老约翰的承诺。
她既然接下了指导莉娜的责任，就绝不能让这个单纯的少女沾染这些阴暗。
这是她对那份信任的回报，也是作为一个前辈最基本的担当。
看着身旁仍带着几分天真的莉娜，艾瑞的目光愈发坚定。
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曲折，她都要为这个女孩撑起一片相对干净的天空。
等到两人找到老独眼的时候，老独眼正坐在锈迹斑斑的锚链上抽着烟斗，浑浊的眼睛在她们脸上扫过。
“伊莎贝拉派来的？”
他吐出一个烟圈，目光落在艾瑞手中的羊皮纸上。
艾瑞沉默地将羊皮纸递上。
老独眼接过去扫了几眼，随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完全无视了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莉娜。
“午夜十二点钟，货船会进到港口。”老独眼的声音低沉沙哑，“新人，你们的第一份任务就是清理船上的‘污渍’。”
“不是吧……”莉娜显然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让我们洗船？！”
“洗船？”老独眼嗤笑一声，用烟斗指了指雾气弥漫的河面，“小丫头，这河里的‘污渍’，可不是用水就能冲干净的。”
艾瑞轻轻按住莉娜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直视着老独眼：“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污渍’？”
老独眼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最近几条船都出现了船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在货舱里听到过奇怪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食。”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协会怀疑是鼠人，或者更糟的东西。你们的任务就是上船，找到那个‘东西’，然后……清理干净。”
莉娜的脸色微微发白，终于意识到这可不是普通的清洁工作。
“记住，”老独眼补充道，“别惊动船上的水手。那些家伙胆子小得很，要是知道船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这船就别想按时出发了。雇主可不想听到这种消息。”
艾瑞点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任务的性质。
这确实是个典型的赏金猎人任务——隐秘、高效，而且报酬应该相当不错。
“我们明白了。”艾瑞说着，将羊皮纸收好，“午夜十二点，我们会准时到达。”
老独眼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币扔给艾瑞：“拿去找家像样的旅馆休息。午夜之前，养精蓄锐比什么都重要。”
接过银币，艾瑞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莉娜转身离开。
雾气中，老独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祝你们好运，新人。记住，在船上，最危险的可能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东西’……”
这句话让莉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艾瑞只是微微停顿，便继续向前走去。
这将会是莉娜踏入这条道路的第一个考验，接受名曰“恐惧”之物的黑暗面的洗礼。
船上最危险的的确不会是她们的“猎物”，也有可能是人心中的恐惧，绝迹中最致命的弱点...
等两人来到旅馆的时候，店内的环境让人瞠目结舌，潮湿的木板混着霉味与劣质烟草的气息里扑面而来，喝的烂醉的醉汉倒在一边
几名水手一边喝酒一边咒骂着最近诡异的失踪事件，拳头砸在桌面上，酒杯震得跳起。
而这就是大部分在边境中受到魔物威胁的村镇的常态，人们在恐惧中变得暴戾而多疑，流言比瘟疫蔓延得更快。
等两人付完钱来到阁楼，艾瑞无言开始保养自己的装备，莉娜也跟着有样学样的擦拭匕首，手却微微发抖。
月光从阁楼小窗斜照进来，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别怕，”艾瑞低声道，刀刃在布上闪过冷光，“恐惧会让人犯错，而在这里，犯一次错就可能死。”
她抬起眼，看向莉娜：“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但你也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恐惧，因为在那艘船上，我们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只有彼此。”
莉娜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稳了些。
窗外，浓雾依旧笼罩着白河镇，午夜的钟声即将敲响。
当两人来到码头时，雾已浓得如同凝固的灰烬，能见度不足十步。
远处的船只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巨兽。
运货的船只缓缓停靠在岸，随着阵阵脚步声响起，传来一阵搬运货物的声响。
木箱被粗重地拖拽上岸，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雾中晃动，搬运工们动作僵硬，步伐机械，仿佛提线木偶般沉默地往返于船与岸之间。
“没什么不对啊？”莉娜看着不远处搬运工的身影，低声说道。
“嘘...仔细听...”艾瑞眯起眼睛，指尖抵在唇边。
在那嘈杂的步伐声中，似乎有些异样的声响，一种微弱的、几乎被脚步声掩盖的呻吟，夹杂在木箱拖拽的闷响之间。
“嘎吱...（咀嚼）嘎吱...”
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某种小型生物在啃噬着什么坚硬的东西。艾瑞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在无数个游戏副本里，这是鼠人啃食猎物时特有的声响。
“在货舱！”艾瑞压低声音，“至少三只。”
莉娜紧张地握紧了匕首：“我们怎么办？”
“等搬运工离开。”艾瑞的目光紧盯着那艘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货船，“记住老独眼的话——不要惊动任何人。”
浓雾中，午夜的钟声终于敲响。
那悠远而沉闷的钟声在河面上回荡，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猎杀奏响序曲。
等到搬运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雾中，码头陷入死寂。
等到船上的水手全都骂骂咧咧地走下跳板，身影消失在浓雾中后，艾瑞才向莉娜打了个手势。
两人如同雾气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踏上货运船的甲板。
木质甲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混合着河水的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
整艘船静得出奇，只有缆绳摩擦桅杆的细微声响，以及从船舱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啃噬声。
“记住...”艾瑞压低声音，在莉娜耳边嘱咐，“下面光线不足，视觉反而会欺骗你。放弃视觉，用我教你的方法。”
莉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调动其他感官——耳朵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响，鼻子分辨着各种气味，甚至皮肤感受着气流的微妙变化。
艾瑞率先走下通往货舱的楼梯，莉娜紧随其后。
货舱里几乎一片漆黑，只有几缕苍白的月光从甲板的缝隙中透入，在堆积的货箱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湿木头和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嘎吱...嘎吱...”
那啃噬声变得更清晰了，就在货舱深处。
艾瑞做了个手势，示意莉娜从右侧包抄。
她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抽出腰间的短剑，剑身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莉娜握紧匕首，按照艾瑞教导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她闭着眼睛，完全依靠听觉和直觉。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货箱另一侧传来的咀嚼声，甚至能嗅到那股越来越浓的、属于鼠类的骚臭。
突然，一个黑影从货箱顶上扑下！
莉娜虽然闭着眼，但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风声。
她本能地向侧后方滑步，同时匕首向上格挡。
“锵！”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借着微弱的光线，莉娜看到一只硕大的鼠人正龇着尖牙，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它约有三尺高，浑身覆盖着肮脏的灰色毛发，爪子锋利如刀。
“做得好。”艾瑞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平静而沉稳“记住它们的攻击模式，保持距离。”
又有两只鼠人从阴影中窜出，直扑艾瑞。
但她仿佛早已预判到它们的动作，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短剑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
一道银光闪过，冲在最前面的鼠人喉咙处喷出暗红色的血液，无声地倒下。
莉娜这边，鼠人再次发起攻击。
它速度极快，利爪直取她的面门。
莉娜回想起艾瑞教导的闪避技巧，矮身、侧移，同时匕首精准地刺向鼠人的肋部。
“吱！”
鼠人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但疼痛反而激怒了它，它变得更加狂暴，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莉娜一时慌乱，被逼得连连后退，手臂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冷静！”艾瑞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涤荡了她的慌乱，“感受它的呼吸，预判它的动作。”
莉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闭上眼睛。
她听到了鼠人粗重的喘息声，嗅到了它口中散发出的腐臭味，甚至能感受到它扑来时带起的气流。
就在鼠人再次跃起的瞬间，莉娜动了。
她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刺出。
“噗嗤——”
匕首精准地没入了鼠人的下巴，直贯脑部。
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甲板上，抽搐两下后便不再动弹。
货舱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喘息声。
艾瑞走到莉娜身边，检查她手臂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回去处理一下就好。“
她的语气中带着赞许：“你做得很好，在关键时刻能够克服恐惧，运用我教你的技巧。”
莉娜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地上三具鼠人的尸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虽然手臂火辣辣地疼，但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这就是...猎人的生活吗？”她轻声问道。
“这只是开始。”艾瑞擦拭着短剑上的血迹，"但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两人仔细检查了货舱，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运货船。浓雾依旧笼罩着码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这场大雾中的一个插曲。
但对莉娜而言，这个夜晚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她第一次真正面对了黑暗中的威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猎人的责任与重量。
当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雾中时，货舱的阴影里，一双不属于鼠人的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如同深夜里的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