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重新回到地面时,午后的阳光刺得莉娜几乎睁不开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冲淡了鼻腔里残留的下水道腥臭。
这一刻,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还适应吗?”艾瑞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莉娜转过头,看着艾瑞被阳光勾勒出的侧影。
这位总是冷静自持的猎人此刻正微微眯着眼,银灰色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说完全适应是假的。”莉娜老实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但......我好像更明白了一些事。”
艾瑞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以前总觉得猎魔人很酷,穿着帅气的装备,拿着厉害的武器,惩奸除恶。”莉娜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份工作更多的是面对黑暗,处理那些大多数人都不愿直视的污秽。”
她想起爷爷老约翰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一次次试图打消她成为猎人的念头。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份担忧从何而来。
“后悔吗?”艾瑞问。
莉娜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黑暗,我才更确定自己要做什么。”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路是我自己选的,再难也要走下去。更何况......”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猎人的生活确实充满泥泞,但重要的是我们为什么而战。为了生计,为了名利,或者......”
她望向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为了守护那些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些黑暗存在的人。”
艾瑞的唇角微微上扬:“你比很多老猎人都想得明白。”
她转身面向莉娜,目光中带着罕见的赞许,“记住你此刻的心情。当你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时,这份初心会是你最好的指引。”
“艾瑞...”莉娜突然问道“你当初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的?”
年长的猎人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最初或许和你一样,有着各种憧憬。”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然,“但走过太远的路之后,理由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我选择的道路,而我们决定要把它走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莉娜看着身旁这个总是背负着太多秘密的同伴,突然觉得那条看似黑暗的道路,因为有人同行,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走吧,”艾瑞拍了拍她的肩,“该去交任务了。今晚请你喝一杯,算是庆祝你正式通过了第一个真正的考验。”
莉娜点点头,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阴暗的下水道入口。
那里依然散发着腐臭,依然藏着无数黑暗。但此刻的她,已经做好了直面这一切的准备。
毕竟,猎人的道路从来都不轻松。
但正是这份沉重,让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真实。
猎人酒馆内依旧人声鼎沸。
艾瑞和莉娜径直走向吧台,艾瑞将一捆用麻绳系好的巨鼠尾巴放在光洁的木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捆尾巴数量不少,而且从断口看,处理得干净利落。
吧台后的伊莎贝拉正在擦拭酒杯,目光扫过那堆战利品,妩媚的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效率,”她放下酒杯,拿起那捆尾巴仔细看了看,随即抬起眼,目光在艾瑞和莉娜身上流转,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而且……如此干净。”
她的视线着重扫过两人的衣着和发梢。
经历了下水道那种地方的任务,即便是最老练的猎人,也难免会沾上污渍、血点或难以祛除的气味。
但眼前的两人,无论是艾瑞那身标志性的黑色大衣,还是莉娜那套经过改造的皮甲,都整洁得不可思议,仿佛她们只是出门散了趟步,而非在污秽与鼠群中搏杀。
莉娜被伊莎贝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角。
艾瑞则依旧平静,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委托要求的是清理,不是搏斗。”
艾瑞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伊莎贝拉了然一笑,不再多问,利落地从柜台下数出相应的银币,推到两人面前。
“这是你们的报酬。看来,我们白河镇来了两位了不得的新人呢。”她的笑容依旧妩媚,但眼底却多了一丝更深沉的考量,“期待你们下一次的精彩表现。”
艾瑞收起钱袋,微微颔首,便带着莉娜转身离开。
伊莎贝拉望着她们的背影,指尖轻轻敲打着台面。
如此高效、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段,可不像普通新人能做到的。
那个叫艾瑞的猎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而那个秘密,或许比想象中更有趣。
不过,对于某些秘密,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伊莎贝拉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
她可没兴趣去深挖猎人协会内部那些残酷的传统——除了徒增烦恼与招来无意义的敌视之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在这白河镇,知道得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营业式的完美笑容,迎接下一个走向吧台的客人。
有些事,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就足够了...
而在无人知晓的下水道深处,一片死寂的鼠巢旁,浑浊的污水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
一对幽绿色的眸子在绝对的黑暗中悄然亮起,那狭长的瞳孔如同冷血动物般冰冷。
那对狭长如蛇的瞳孔扫过满地狼藉——幼鼠僵硬的尸体、中毒身亡的巨鼠,空气中还弥漫着特制药剂的刺鼻气味。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指尖轻触那些死去的鼠类,仔细采集了残留在它们皮毛上的毒液样本。
那对眸子望向艾瑞和莉娜离去的方向,蛇一般的眼眸微微弯起,勾勒出一个妩媚而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