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如火如荼地为未来旅途做准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悄然而至。
接连几天，艾瑞和莉娜在训练时，总能隐约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暗处投来。
那目光并不带杀气，起初她们并未在意——白河镇人来人往，有些好奇的打量实属正常。
然而，那道视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这让艾瑞和莉娜逐渐警觉起来。
“艾瑞姐，”一次训练间隙，莉娜凑近低语，“那道视线又出现了……这次好像来自东边那堆废弃木桶后面。”
“嗯，我注意到了。”艾瑞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弩箭的准星，眼角的余光已锁定那个方向，“没有敌意，但透着不寻常的执着。”
两人心中不解。
她们在白河镇行事向来低调，接的不过是清理低级魔物、偶尔调解邻里纠纷这类琐碎委托——就连“张家的鸡吃了李家的菜”这种小事都接过。
按理说，绝不至于招惹上需要如此暗中窥视的麻烦。
然而，那道视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大胆。
终于，在一个薄暮时分的返家途中，艾瑞猛地转身，如猎豹般迅捷地闪入巷口阴影，精准地扣住了一个试图躲藏的身影的手腕。
“呃！”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被揪出来的，竟是一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孔——正是之前与她们同乘马车前来白河镇的那个年轻女猎魔人。
艾瑞记得，这女孩当时独自坐在角落，一遍遍擦拭着她的弩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为什么跟踪我们？”艾瑞松开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女孩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回答。她那双红色的眸子像覆着冰霜，却又隐隐有火焰在冰层下燃烧。
见她不语，艾瑞也不再追问。
只要不妨碍她和莉娜，她懒得深究。
然而，她低估了对方的执着。
几天后的傍晚，当艾瑞和莉娜结束炼金练习准备返回住处时，那个身影径直拦在了她们面前。
女孩站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积蓄全部的勇气。她抬起头，红色的瞳孔死死锁定艾瑞，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请你，做我的导师。”
艾瑞微微一怔。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这些天那道目光的含义——原来是被一个复仇者盯上了。
她不清楚这女孩背后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是惨遭灭门，还是作为禁忌结合的产物被世间遗弃。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此刻拒绝，这个被执念驱动的灵魂，绝对会像最顽固的阴影般纠缠不休。
“为什么是我？”艾瑞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如常，“白河镇上有资历的猎人不止我一个。”
女孩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腰间的弩箭袋。
“我观察了你七天，”她的声音干涩却坚定，“你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猎杀，炼金，教导…都像是最精准的机械。我需要这种效率。”
【观察了七天？！】艾瑞内心扶额。
这流程不对吧？正常剧本不应该是你深陷险境，我恰好路过，光芒万丈地救你于水火，然后你才泪眼汪汪地恳求传承技艺吗？我们之间目前唯一的'险境'，大概就是莉娜差点炸了工坊的烟雾弹吧？
“效率…”艾瑞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掠过女孩身上陈旧的皮甲和保养得异常精良的弩机，“为了复仇？”
女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更加挺直了脊背，那姿态本身就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果然是复仇… 】艾瑞在心底叹息。
这世道，仇恨就像野草，烧了一茬又长一茬。
猎人与异族，人类与自己…无数爱恨情仇交织成网。
游戏里那些看似狗血的任务，背后不都是这样无可奈何的悲剧么？
只是…站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跳过对话的NPC。
“猎人这一行，仇恨并不罕见。”艾瑞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仇恨驱动的刀刃，往往最先伤及自身。它或许能让你更快，却很难让你走得更远。”
她看到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那簇火焰并未熄灭。
算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的路终究要她自己选，她的因果也要她自己担。
艾瑞最终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女孩脸上：“跟着我，会很辛苦。而且，我无法承诺能给你复仇的力量，我只能教你如何在这个糟糕的世道里活下去。”
她没有直接说“我答应你”，但这几乎已经是一个默认的信号。
看着女孩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红眸，艾瑞知道，命运的绳索，又将多缠绕上一股了。
在简短的交流后，艾瑞得知了少女的名字与基本资历。
“塞拉菲娜·安杰洛，白银三阶猎人。”
少女报上名字时，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艾瑞眉梢微挑，这个年纪能达到白银三阶，天赋和努力都毋庸置疑，已然超越了绝大多数同行。
然而，让她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塞拉菲娜那双标志性的猩红眸子——在她的【混血儿】感知下，眼前少女的血脉竟然纯粹属于人类，与血族并无瓜葛。
好吧好吧...果然是被吸血鬼的刻板印象给带偏了。
虽说红眼睛九成九是吸血鬼的标签，但总有人是天生异相...
这个发现让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收敛了心神。
关于塞拉菲娜的过去，艾瑞不打算深究。在猎人的世界里，过度的好奇心往往与麻烦同义。
与艾瑞的审慎不同，莉娜对于自己突然“晋升”为师姐这件事，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
“塞拉菲娜师妹！”莉娜眼睛亮晶晶地凑近，语气带着一丝新奇与责任感，“以后训练和任务我们可以一起了！”
她看着塞拉菲娜那双冰封般的红眸，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同情。
虽然她和艾瑞姐都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的过往，但那深不见底的冰冷，让莉娜瞬间想起了艾瑞曾经的告诫：
“猎人之中，不乏被血海深仇驱动前行的人。这份执念能让他们走得比常人更快、更远，但代价往往是在道路的尽头，连同自己一并燃尽。”
当时莉娜还不太明白，如今看到塞拉菲娜，她似乎有些懂了。
艾瑞姐还说过“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莉娜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但她明白，艾瑞是希望她不要强行去改变或干涉塞拉菲娜的选择。
“师姐明白，有些路必须自己走。”莉娜轻轻拍了拍塞拉菲娜略显僵硬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但无论如何，需要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她无法化解那份深植于塞拉菲娜心中的执念与冰冷，但作为同行者，她愿意尽己所能，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为她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塞拉菲娜并未拒绝莉娜表现出的热情，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她而言，师姐的关怀或许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而艾瑞那精准高效的战斗方式与深不可测的药剂学识，才是她真正渴望获取的力量源泉。
“艾瑞导师，”她转向银发猎人，红眸中是不容错辨的决绝，“请用最严格的方式训练我。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艾瑞将她的执着尽收眼底，却没有立即回应。
她想起前世游戏中那些充斥复仇剧情的任务线，几乎贯穿了每个职业的满级历程，当时她还调侃策划对“复仇”题材情有独钟。
现在亲身体验，才明白那些被玩家吐槽“狗血”的剧情，在这个世界竟是如此合理。
没有亲身经历过切肤之痛的人，确实没资格评判他人的选择。
她的目光透过【混血儿】特有的血族视觉，落在塞拉菲娜看似完好的肌肤下——
肌肉纤维上遍布着细微的撕裂伤，关节处沉淀着未完全消散的瘀痕，几处内脏甚至带着能量冲击留下的暗伤。
这些创伤都很新鲜，显然是在近期任务中留下的。
“受伤了？”艾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塞拉菲娜身体一僵，随即挺直背脊：“不影响训练。”
艾瑞的指尖轻轻点在她肩胛一处暗伤对应的位置，感受到少女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压抑的抽气声。
“肋间肌撕裂，左肩关节囊积液，灵能回路有三处灼伤痕迹。”艾瑞平静地列举着她的伤势，“这样的状态，你确定要继续？”
塞拉菲娜咬紧下唇，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只要还能动，我就要训练。”
一旁的莉娜忍不住开口：“塞拉，要不今天先休息……”
“很好。”艾瑞打断了莉娜的劝阻，紫罗兰色的眼眸直视着塞拉菲娜，“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别怪我接下来的训练苛刻。复仇不是请客吃饭，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你确实不配走上这条路。”
她转身走向训练场中央，声音冷冽如刀：“现在，拿起你的弩。我要你在移动中连续射击二十个移动靶，命中率必须达到九成。完不成的话，今晚的药剂学课程取消。”
塞拉菲娜毫不犹豫地跟上，尽管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暗伤，她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莉娜担忧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明白，这是塞拉菲娜自己选择的路，而艾瑞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确保她能够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