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凛冽的寒风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和煦而充满生机的暖流。
一眨眼,季节已至春中旬。
阿尔站在部落中央的高台上,极目远眺。
眼前的景象与刚抵达这片高地平原时相比,已是天翻地覆。
曾经荒芜杂乱的荒原,如今被整齐的秩序所覆盖。
两千多栋木屋,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居住区。
不再是最初那种,随时会倒塌的简陋棚屋,
而是经过打磨、拼接、加固的定居点。
木头被阳光晒成了暖褐色,屋顶覆盖着厚实的树皮与干草,甚至有的屋前还围起了小院。
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
而更让阿尔感到欣慰的,是那片延伸向远方的耕地。
超过一千二百亩的田地,此刻已不再是单调的黑色泥土。
无数绿油油的嫩芽破土而出,铺满了视野。
那些长势喜人的作物——
无论是小麦还是从林子里找回来的杂粮,有的已经窜到了十多公分高。
风一吹,绿色的波浪便在田野间轻轻起伏,仿佛是大地上涌动的绿色生机。
“只要这些还在长,部落的心就能定下来。”
阿尔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闲着坐享其成。
除了盯着农田和建设,他带着部落里腿脚最快的斥候队,几乎把方圆百里的地形摸了个遍。
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找到了盐矿。
那是在西北侧一处干涸的盐碱谷地里发现的。
虽然是粗盐矿,杂质颇多,味道发苦,
但对于严重缺乏矿物质补充的兽人来说,这简直是比黄金还珍贵的宝藏。
经过简单的过滤和熬煮,第一批泛着淡青色的食盐已经送入了部落的仓库。
有了盐,兽人们原本有些浮肿的四肢变得结实有力,烤肉和野菜汤里也终于有了滋味。
甚至连干活的吆喝声,听起来都比以前中气十足。
阿尔看着几个兽人正扛着新熬好的盐袋,从远处欢天喜地地走过,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房子有了,粮在长,盐罐子也满上了。
除了农田与盐矿,一望无际的平原更被阿尔视作天然的牧场。
在耕地区的外围,大片原本闲置的草场被木栏与沟壑圈起,如今已是一派“牛羊遍地”的景象。
阿尔漫步在牧区边缘,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悠闲啃食牧草的牲畜,心里格外踏实。
那是部落最近驯化的一批“短角牛”。
这种牛体格敦实,性格温顺,虽然冲击力不如野牛,但胜在产出稳定。
母牛产出的奶汁浓郁厚重,经过简单的发酵处理,就能制成便于储存的奶酪块,
而那些公牛,
则被阿尔规划为冬季的肉食储备,等到秋末膘肥体壮时,便可宰杀制成风干肉条。
“奶酪补日常,肉干扛冬天。”
阿尔在心里盘算着:“这样一来,哪怕今年冬天大雪封山,部落也不至于还要靠运气去打猎。”
但真正让这片牧区显得壮观的,并非这些温吞的短角牛。
而是另一侧围栏中,那些宛如小山般的身影——
高角羊。
千万别被名字里的“羊”字骗了。
这些巨兽身长足足五米,
肩高接近四米,浑身覆盖着厚重的卷毛,头顶盘旋着一对如同攻城锤般巨大的螺旋角。
它们并不是用来吃的,而是阿尔为兽人战士量身打造的重型坐骑。
只见几名兽人驯兽师正骑在羊背上,驱赶着羊群移动。
那些平日里高大的兽人,此刻骑在这些巨兽背上,竟显得有些“娇小”。
当几十头高角羊同时奔跑起来时,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那股厚重的压迫感,甚至不输给人类的正规骑兵团。
看着这逐渐成型的畜牧业规模,阿尔长长舒了一口气。
手里有粮,圈里有肉,胯下有坐骑。
这才是他敢在这片大陆上立足的底气。
一旁的扎卡里,抱着双臂站在围栏边。
他仰头打量着那些身长五米、高四米的庞然大物,脸上却写满了嫌弃。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我们身高平均都在两米五以上,骑这玩意儿,总感觉有些不适应。”
“太矮了,不够威风。”
“我感觉还是以前见过的鳞马,或者战象更好用一些。”
这个问题,一般人动动脑子就能想通。
但在扎卡里眼里,似乎只有体型越大、长得越凶才越好。
阿尔瞥了他一眼,心里却在盘算着那笔惊人的“经济账”。
鳞马和战象虽然威猛,但养殖成本堪称恐怖。
平时稍微照顾不周,就容易生病倒下。
而眼前的高角羊则完全不同:它们皮糙肉厚,耐寒、耐热,丢在野外只需要吃草就能活。
更关键的是生产周期极短——
一年能产两次,一胎便是四五只,只需一年光景就能彻底养大训练成坐骑。
阿尔显然知道,跟扎卡里解释什么“投入产出比”,他肯定听不懂。
于是,他决定用一种更抽象、更直观的方式。
“扎卡里。”
阿尔指了指远处的粮田,又指了指脚下的草地:“鳞马和战象虽好,但你得搞明白一件事情。”
“一头战象,一天就要吃掉几十斤的作物。”
“而高角羊虽然矮小一些,但它只吃草。”
扎卡里愣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阿尔继续补了一刀:“你要是养一百头战象,它们吃的粮食,就得从咱们兽人的嘴里扣。”
“到时候,咱们几千个族人吃什么?”
听完这话,扎卡里猛地一拍后脑勺,发出一声脆响:“对啊!”
“要是养个一千头战象,那一顿吃的比外面五千多兽人都多!”
“把它们养大了,我们就得全部饿死!”
他转头看向那群正在低头啃草的高角羊,眼神瞬间变了。
嫌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着“省钱宝贝”的喜悦:“高角羊只吃草!”
“这平原上草多的是,根本吃不完!
划算,太划算了!”
见他终于听懂了这最朴素的道理。
阿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聊完了牛羊,阿尔的话锋一转,随口问道:“对了,那些鸡你养得怎么样了?”
扎卡里现在也有了变化。
以前他两手空空,现在出门背上居然背着个兽皮包。
听到问话,他笨拙地把手伸进包里。
翻找了一阵,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笔记。
低头看了一眼汇报道:“目前已经有母鸡一百只,每天产蛋数量,大概在一百多枚。”
“公鸡有两百多只,其中有一百只已经长成了,随时可以宰了吃肉。”
虽然数量不算庞大,但对于刚刚起步的养殖业来说,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端。
阿尔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远处修缮一新的水渠与堤坝,心情颇为舒畅。
他大度地一挥手:“春耕彻底结束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水渠堤坝也都修得不错。”
“扎卡里,你去把那一百只公鸡宰了。”
“今晚举行一场宴会,让大家伙好好吃顿肉,庆祝春耕结束!”
听到“宴会”二字,扎卡里眼睛一亮。
因为兽人以前,根本没有记录日子的习惯。
做事全凭心情。
但现在不同了,他立刻拿起炭笔,趴在那个卷轴上,神情严肃地记录起来。
嘴里还念念有词:“春耕……结束……后……”
“一定要……举行……宴会……”
“庆祝……大脑……说的!”
阿尔侧头看了一眼。
那卷轴上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有的像爬虫,有的像被踩扁的蛤蟆。
他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吐槽这堪比“鬼画符”的书法。
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阿尔心中轻叹了一声。
因为知道,对于一个不久前,还只知道挥舞骨棒的原始兽人来说。
能看懂字、能写下这种程度的记录,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成就。
在这之前,整个兽人部落根本就不存在“管理”和“记录”这种概念。
扎卡里的进步,真的已经很大了。
“行了,去安排吧。”阿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透着一丝认可。
忙完了部落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阿尔也不再逗留。
看着扎卡里,兴冲冲地跑去鸡舍抓鸡的背影,他摇了摇头。
转身径直,朝着村子中央那栋标志性的二层小楼走去。
随着夜幕缓缓降临,平原上的风带起了一丝凉意。
部落的篝火已经点燃。
烤肉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远处的欢笑声隐隐传来,那是兽人们正在享受难得的庆功宴。
然而,在阿尔视线无法触及的远方,一股未知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西北方向,那片连绵起伏、地形复杂的山脉深处。
突然间,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平原上那片灯火通明的兽人营地。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可以勾勒出这些观察者的轮廓——
他们身形高挑,有着尖尖的耳朵,外貌轮廓与那位金发女精灵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但截然不同的是。
他们的皮肤并非白皙如玉,而是全都呈现出一种仿佛融入夜色的暗沉色调。
他们的头发也不是灿烂的金黄。
而是以漆黑、深紫这种深邃的颜色居多,在夜风中无声地飘动。
这群神秘的存在,潜伏在岩石的阴影中,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有那一道道冰冷而探究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正在欢庆的塔克部落。
正在审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