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小镇前，苏景行再次停下，目光在云枝身上扫了一圈。
少女头发乱得像草窝，脸上还有干涸的泥点，袍子又脏又大，空荡荡地挂着，最关键的是，那双小脚赤裸裸的踩在地上，脏兮兮的，脚底恐怕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这副样子进镇，怕不是要被当成乞丐或者疯子。
“过来。”苏景行走到路边一块相对干净的大石旁。
云枝迟疑地走过去。
苏景行从行囊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沾了点水囊里的水，递给她，“脸，擦干净。”
云枝接过布，左看看右瞧瞧，又懵懂的看向他。
“……算了。”苏景行认命地拿回布，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泥污，指尖偶尔碰到她温凉的皮肤，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擦干净脸，露出底下白皙细腻的肌肤，五官小巧，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稚，那双黑色的眼睛尤其清澈，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
苏景行移开视线，又拿出梳子，当然不是云枝那把，是他自己用的。
“头发，弄一下。”他把梳子塞到她手里。
云枝拿着梳子，看了看苏景行，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尝试着梳了一下，立刻扯痛了自己，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苏景行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过梳子，手法粗暴地帮她梳理那头乱糟糟的粉色长发，过程绝对称不上舒适，云枝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着。
好不容易把头发梳通，虽然依旧有些毛躁，但至少能看了。
苏景行又看着她光着的脚，皱了皱眉，一直这样肯定不行。
“听着，”他看着云枝，“进镇之后，我给你买双鞋。”
云枝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苏景行看着少女的眼睛，补充道：“就当是你跟我用那张符换的。”
换，符，云枝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换一双新鞋子，云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进镇后，跟着我，别乱跑，别随便和人说话。”
苏景行叮嘱了几句后，向小镇走去。
云枝提着袍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小镇不算繁华，但早集的街道已然有了很多人，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云枝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踏入如此热闹的地方，哪怕是模糊的上辈子，村子上也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但又记得苏景行的话，紧紧跟着他，没有离开半步。
她这身古怪的打扮，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子衣袍，赤着脏兮兮的双脚，头发颜色也异于常人，引来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云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苏景行身后缩了缩。
苏景行面无表情，对那些目光也见怪不怪了，径直带着她来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成衣铺。
老板娘见有客上门，热情地迎了上来，目光在苏景行和躲在他身后的云枝身上转了一圈，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客官，需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有新到的料子，都是上等货。”
苏景行把躲在身后的云枝推了出来，“给她找身合身的衣服，从里到外，还有鞋。”
老板娘愣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云枝，虽然打扮怪异，但容貌底子极好，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位姑娘，请随我来量下尺寸？”
云枝听不懂“量尺寸”，也有点害怕面前的陌生人，只是茫然地看着苏景行，想要再躲回他身后。
苏景行也没有办法，对老板娘说：“你估摸着拿吧，身形，大概就这么高，偏瘦。”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老板娘虽然不理解，但是顾客就是老天爷，很快去里面取了一套藕荷色的女子襦裙和一套白色的内衣，以及一双柔软的布鞋。“客官您看这套如何？尺寸应该差不多。”
不喜欢，云枝看着老板娘拿出来的这套衣服，她虽然现在有点傻，但是其实还是想穿苏景行身上那种帅气的衣袍，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好像也只有不出门的小媳妇才穿这种的。
“不……想穿……这养（样）的……”说着她指了指苏景行身上那件衣服。
苏景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吓得云枝一下子就蔫了。
“就这套老板，再给她拿双好点的袜子。”
接着他转头看向云枝，“不穿就别穿了，等会把我的还来，你不想穿这套就光着吧。”
云枝一点都不敢违背苏景行的话，乖乖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很快又拿来袜子。
苏景行把衣服鞋子塞到云枝怀里，指了指店铺里间用布帘隔出来的试衣地方，“去里面，把衣服换上。”看她一脸懵懂，又加了句，“这个是内衣，把这些穿在里面，裙子穿在外面，明白吗？”
云枝虽然没怎么懂，但是还是抱着柔软的新衣裳，进了里面那个房间。
苏景行在外面等着，听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磕磕绊绊的动静，偶尔还有布料摩擦和似乎系带子遇到困难的细微声音，他耐着性子，没有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布帘才被掀开一条缝，云枝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带着窘迫和求助的神情，小声求助：“……带……带子……不会……”
苏景行揉了揉额角，对老板娘说：“麻烦帮她一下。”
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此刻也看出了这姑娘似乎有些不怎么聪明，笑了笑，走进里间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帘子再次掀开，云枝终于走了出来。
换上了合身的藕荷色襦裙和白色内衣，脚上穿了袜子和布鞋，头发虽然依旧简单披散着，但整个人焕然一新，衣裙的颜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浅粉色的长发也不再显得突兀，反而更突出少女的清新，她似乎很不习惯这身打扮，有些拘谨地站着，双手不自在地揪着裙角，眼神怯生生地望向苏景行。
苏景行打量了她几眼，点了点头。
“还行。”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虽然那股子傻气还是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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