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塞拉菲娜醒来时，天还没亮。
她赤着小脚丫踩在冰凉的黑曜石地板上，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这不是梦。
那个叫亚当的男人，给了她一个真正的、不会被任何人驱赶的家。
她不能再只等着别人的施舍，她也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凭着小脑袋里模糊的记忆，她溜进了那个像神殿一样华丽的厨房。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厨具，对她而言，比传说里的龙都陌生。
她从未做过饭。
但她见过村里的妇人怎么把面粉变成面包。
她开始有样学样，和面，揉捏，然后是生火。
问题就出在生火上。
她试图点燃壁炉里的木柴，可身体里那股总是不听话的暖流又开始捣乱。
呼！
一小撮金色的火焰从她指尖窜出，瞬间吞噬了整堆木柴，火光冲天。
塞拉菲娜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面团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面团送进壁炉里烤，结果那过于旺盛的火焰一舔，面团瞬间碳化，变成一块散发着刺鼻糊味的黑炭。
“我……我搞砸了。”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鼻子一酸，蓝色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在炸厨房？”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塞拉菲娜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
亚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黑色的长袍一尘不染，与这乌烟瘴气的厨房格格不入。
【有趣，一大早给我表演原地爆炸？】
亚当内心毫无波澜。
【身体里揣着个小太阳，还想挑战绣花这种精细活，脑子多少沾点天真。】
他看着塞拉菲娜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捏着衣角，低着头，活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猫。
“我……我想给你做早餐。”女孩的声音细若蚊鸣。
”给我做早餐？“
亚当愣了一下。
【我早就不需要进食了……不过，这份心意……】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块焦炭。
下一秒，焦黑的外壳如沙般剥落，一股浓郁的奶香瞬间驱散了糊味。
一块表皮金黄、完美蓬松的白面包，静静悬浮在半空。
“我不需要进食。”亚当收回手，“而且，用神圣魔力烤面包，你是古今第一人。恭喜。”
塞拉菲娜看着那块神奇的面包，小声问：“神圣魔力……是什么？”
“你与生俱来的力量。”亚当言简意赅，“一种愚蠢、粗暴的力量。你连让火稳定燃烧都做不到，还想做饭？”
【说重了？她好像又要哭了。】
亚当看着女孩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啧，麻烦。带孩子真不是我的专业。】
他清了清嗓子，转身朝外走去。
“跟我来。与其浪费时间炸厨房，不如先学会怎么掌握这股力量。”
塞拉菲娜愣了一下，赶紧小跑着跟上。
亚当带她来到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
“训练场。”他指着空地中心，“站过去。”
塞拉菲娜顺从地站好，紧张地看着他。
亚当没说话，抬起右手，一缕比蛛丝还细的黑色魔力从他指尖延伸出来。
百米之外，一块半人高的花岗岩靶子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光滑如镜的切口。
几秒后，岩石的上半部分缓缓滑落，碎成一地石块。
塞拉菲娜的小嘴张成了“O”型。
【搞定，这B装得恰到好处。】
亚当对自己这效果非常满意。
【小孩子就吃这套，讲一万句道理，不如给她表演个魔王级切菜。】
他凭空掏出一本厚厚的诡异黑皮书，扔给塞拉菲娜。
“拿着。”
“《魔界生物能量基础操控手册·幼龙版》。”亚当面不改色地胡扯，“什么时候，你能用你的光凝聚成一根针，穿过书页而不点燃它，再考虑做饭。”
说完，他转身就走。
【原理应该通的……大概。练废了？大不了我再修好。】
接下来的日子，塞拉菲娜开始了地狱式的修行。
手册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但亚当那一下，在了她脑子里似乎有了某种感觉，她感觉，这股力量她天生就会使。
修炼过程极其痛苦，失控的魔力灼烧着她的经脉。
有一次，她强行凝聚光丝，魔力在体内暴走，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地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远处的王座上，亚当依旧捧着书。
但王座坚硬的黑曜石扶手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无声地蔓延开来。
每次醒来，她身上的伤都会消失，身边也总是放着一块完美的白面包。
深夜，她太累了，直接抱着手册在冰冷的石床上睡着。
王座上的亚当放下书，走到她身边，将自己宽大的黑色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睡得跟猪一样，警惕性为零。我的终结者就这德行？】
他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片刻，返回王座时，嘴角似乎松弛了半分。
这种诡异的默契，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一个月后。
嗡！
塞拉菲娜的指尖，终于颤巍巍地凝聚出了一道发丝粗细的金色光丝。
成功了！
她欣喜若狂，猛地抬头望向王座上的身影，蓝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快看我！快夸我！”。
亚当眼皮都没抬，只是翻了一页书。
【……一个月？！】
亚当手里书页的边角，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褶皱。
【这天赋，古龙来了都得叫祖宗！我这本破手册，给她用都算侮辱人了。】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
【稳住，亚当。你是高冷的魔王，不能大惊小怪。夸奖会让她骄傲……但是，真的好想揉揉她的脑袋说一句‘干得漂亮’啊！不行，忍住！】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光丝太粗，不稳定。离针，还差十万八千里。继续。”
塞拉菲娜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
她“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苦练。
亚当用书挡住脸，但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尖却在黑曜石上，轻轻敲打出不成调的轻快节奏。
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
“亚当！吃我一剑！”
一声清脆的娇喝炸响。
塞拉菲娜身影快如闪电，她手中握着一柄完全由神圣魔力构成的长剑，直刺亚当的胸口。
她长高了许多，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怯懦，现在的脸上是飞扬的自信。
亚当依旧坐在王座上，连姿势都没换。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他衣物的刹那，他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一夹。
叮！
狂暴的神圣魔力被他的指尖截断，发出一声悲鸣，随后轰然溃散，化作漫天金色光点。
“不错。”
亚当看着她，终于吐出了半年来第一句正面评价。
【不错？何止是不错！这一剑，堪比人类王国最顶尖的圣殿骑士！这才六年！我的养成计划天衣无缝！她会成为最强的圣女，然后……完美地终结我。】
想到这里，亚当心里那点得意瞬间又变得五味杂陈。
“那是当然！”
塞拉菲娜收起攻势，双手叉腰，下巴高高扬起，像一只打赢了架的小孔雀，“我现在超厉害的！村里那几个坏小子，我一只手就能让他们哭着喊妈妈！”
她凑到亚当面前，仰着头，蓝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我已经练得很好了，对吧？我们可以出去了吗？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亚当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收回手，从王座上站起，转身。
“可以。”
回答干脆利落。
塞拉菲娜兴奋地差点跳起来：“真的吗？去哪儿？”
亚当的脚步没有停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和一个地名。
“盛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