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亚当用指尖在地图那片区域上轻轻点了两下，下颌线微微一收，眼神里透出几分看好戏的兴致。
亚当将地图重新折好，塞回口袋里。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图书馆的问题。
他正准备起身，眼前的系统屏幕却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屏幕上，塞拉菲娜失魂落魄地走在一条石板路上，周围是圣殿骑士团森严的建筑，但她像是看不见一样，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迷茫里。
亚当眉头一挑，重新坐了回去。
【哦？小可爱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
……
伊莎贝拉看着塞拉菲娜眼中那团燃起的、混杂着怀疑的眼神。
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有些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是全貌。”
说完，她便转身，高挑的身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引导的精髓，在于点到即止，而不是替对方做出选择。
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就看它自己如何破土发芽了。
塞拉菲娜独自一人站在那间私人阅览室里，耳边反复回响着伊莎贝拉最后那句话。
她那颗本就混乱的心，此刻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洒进来的月光冰冷如水，她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住处走去。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亚当老师……不在。
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冰冷而寂静。
白天在训练场受到的震撼，在阅览室看到的禁忌历史，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冲击，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塞拉菲娜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蹲在地上。
鼻尖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无助。
一种从未有过的、铺天盖地的无助感，涌上心头。
鼻腔里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恶臭，耳边是怪物临死前那一声解脱般的哀嚎……
一个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甚至觉得亵渎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那些被魔力扭曲、缝合在一起的手、耳朵、皮肤……在被转化成怪物之前，它们的主人，会不会……只是些普通的、生活在森林边缘的村民？
是自己，亲手终结了他们最后的存在痕迹？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良知。
……
【妈的。】
亚当看着屏幕里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啜泣的单薄身影，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了，脸上那副看戏的悠闲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他本来很满意这个结果，巴不得塞拉菲娜被现实毒打得越狠越好。
可现在看着她这副无助又可怜的样子，他心里却堵得慌，很不是滋味。
【啧，真麻烦。怎么会哭成这样？】
亚当骂了一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要回去。
管他什么狗屁计划，先把人哄好了再说。
“系统，”他对着空气开口，“有没有办法让我现在就回去她身边？”
【当前能量不足。】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若强行干预并进入副本，世界时间流速将调整为1:1同步。且需消耗金币购买停留时长，1小时/1金币。】
亚当看着屏幕里塞拉菲娜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那点不忍被无限放大。
“回去。”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确认。
金币没了可以再赚，这傻丫头要是真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把脑子烧坏了，那才叫亏大了。
……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塞拉菲娜哭得正伤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一双哭得通红的蓝眼睛里还带着泪水，呆呆地望向门口。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站着。
是亚当老师。
亚当本来只是想回来看看情况，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自家徒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不由得一愣。
他关上门，走到她面前，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冷淡和惊讶。
“怎么了？”
这句平淡的问话，却成了压垮塞拉菲娜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委屈、迷茫和恐惧，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彻底决堤。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像一只找到了归巢乳燕，一头扎进了亚当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亚当身体僵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推开她。
他抬起手，有些生疏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我……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塞拉菲娜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
亚当没有去追问、只是保持着拍背的动作，放柔了声音，轻声回应：
“谁都有看不清路的时候，不用逼着自己现在就要有答案。”
没有大道理，也没有安慰。
但这沉默的陪伴，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却给了塞拉菲娜前所未有的慰藉。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在亚当的陪伴下，塞拉菲娜的情绪渐渐平复，哭累了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她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间，意识开始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亚当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
梦里，光怪陆离。
塞拉菲娜先是看到了红衣主教那张永远带着虚伪微笑的阴鸷面容，接着又看到了伊莎贝拉那双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两个人的形象不断交织、碰撞，让她感到无比压抑。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亚当老师。
梦里的他，模样似乎有些变化，周身的气息也与平时截然不同，不再是那个慵懒的老师，而是身穿黑色西服、面带微笑、周围黑色气息和魔法包裹的魔王。
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依旧温柔。
他朝她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这矛盾的画面，本该让她警惕，却偏偏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温馨。
她就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床边，亚当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明。
他知道，塞拉菲娜的迷茫并没有消失。
但至少，她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而对他的依赖与信任，也因此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
与此同时，圣城深处，红衣主教的私人祈祷室内。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子，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汇报着。
“大人，圣女殿下此前与北方王国的那位皇家骑士有过一次私下交谈，初步观察，并未受到明显影响。”
“但……”黑影迟疑了一下，“圣女殿下返回休息处后，在她那位老师出现时，我们种在她体内的圣血印记，出现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波动。”
祈祷室的主位上，红衣主教手中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枚鲜红的苹果。
听到汇报，他脸上虚伪的笑意瞬间消失，五指猛然发力。
“噗嗤！”
清脆的响声中，苹果瞬间被捏得粉碎，黏腻的果肉混合着酸甜的汁水，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在华贵的地毯上。
他缓缓起身，走到黑影面前，弯下腰。
他伸出那只沾满了苹果残渣的手，在黑影的头顶上，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手上的黏腻物蹭干净。
动作轻柔。
“真是可笑啊……”
他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祈祷室里显得格外阴冷。
“光辉之主的代行者，教廷未来的圣女，她的信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为了最终的计划，为了让这位圣女成长到足以解决掉那个魔王之前，我不允许出现任何计划之外的乱子。”
红衣主教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夜。
“那个所谓的老师……必须除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