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坐在圣城分配给她的房间里，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银色手环。
它像一条毒蛇，紧紧地箍着她，让她时刻都能感觉到那份来自教廷高层的、无声的监视。
她的眼神有些放空，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昨天神官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
这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又是昨天那个传令神官，依旧是那张死人脸。
“塞拉菲娜圣女，”神官面无表情地通知，“下午需前往教会礼堂，参加资深信徒的‘除魔事迹分享会’，不得缺席。”
分享会？
塞拉菲娜心头一凛。
“好的，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顺从。
神官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重归寂静。
塞拉菲娜靠在门后，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立刻找到老师，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
只有在老师身边，她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心。
但她的目光刚一落到手腕的银环上，这个念头就瞬间被浇灭了。
不行。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通过这个手环，传到红衣主教的耳朵里。
塞拉菲娜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衣柜前，开始整理下午参加分享会需要穿戴的衣物和物品。
在翻找的时候，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按照记忆中的发力方式，轻轻动了动。
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在指尖凝聚，蠢蠢欲动。
但当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手环时，她又猛地停下了。
不行，太冒险了。
她还不够熟练，万一被发现……
……
圣城深处，红衣主教的私人祈祷室内。
一面光滑如镜的水晶球上，正清晰地映照出塞拉菲娜在复杂的内心。
红衣主教看着她在犹豫、挣扎的内心，脸上露出一抹虚伪而和蔼的笑容。
很好，像一只被关进笼子、不知所措的羔羊。
只要慢慢驯化，总会听话的。
他的目光从水晶墙体上移开，眼底深处的算计一闪而过。
……
清晨的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户，洒在亚当身上。
他已经熟练地整理好了万国皇家学院的校服，准备出门。
按照他最近新养成的习惯，他要去学院的中央图书馆。
表面上，这是为了贴合他“好学上进”的休学生身份，但真正的目的，是去调查那个地图上突兀出现的“圣光帝国”。
这个帝国，和他正在攻略的副本世界，到底有什么联系？
亚当走出宿舍楼，沿着住宿区通往教学区的小径慢悠悠地走着。
就在他路过一丛茂密的灌木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一道陌生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从暗处扫过自己。
来了。
亚当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但他脚下的步子，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几分。
心底，已经对这股异常的气息有了预判。暗影议会？还是教廷伸到现实世界里的爪牙？
有意思。
……
学院的中央图书馆宏伟得像一座宫殿。
亚当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径直走向存放基础魔法理论和帝国史料的区域。
他找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光辉教义入门》，摊在桌上。
这只是个幌子。
他的目光看似在阅读教义，实则在飞快地用精神力扫过周围书架上所有关于帝国历史的记载。
他想找的，是任何与“圣光帝国”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第一轮搜索下来，一无所获。
就好像这个名字，从未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出现过一样。
亚当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图书馆里稀稀拉拉的人群，确认没有人特意关注自己后，才重新低下头。
他一边分析着刚刚在宿舍区外感受到的那股窥探气息，一边继续自己的调查。
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明天再来的时候，异变陡生。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他精神力扫过的那一排书架上，全都是关于六大帝国的编年史。
可现在，其中一本书的书脊上，赫然多出了一行他从未见过的烫金小字——《圣光帝国遗闻录》。
这本书……是凭空出现的？
亚当瞳孔微缩，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感知到了，一种微弱的世界规则的波动。就好像这个世界的“设定”，被强行修改了一小部分。
这种感觉，和他每次从副本世界返回现实时，世界为了接纳新的“转校生”而产生的细微调整，非常相似。
果然，副本和现实的联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
塞拉菲娜准时抵达了教会礼堂。
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虔诚的信徒，他们看到塞拉菲娜胸前佩戴的预备圣女徽章，又看到她能来参加只有资深信徒才有资格参与的分享会，纷纷投来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这种等级森严的氛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在指定的座位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分享会正式开始。
一名身着华丽教袍、神情肃穆的资深信徒，缓步走上了讲台。
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如何在一片被魔物侵占的废墟上，净化土地、传播神恩的“光辉事迹”。
塞拉菲娜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表面上无比顺从。
但她的内心，却因为这未知的洗脑内容，和手腕上那冰冷的束缚，涌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不安。
……
傍晚时分，亚当合上那本《圣光帝国遗闻录》，将其放回原位。
里面的内容并不多，大都语焉不详，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确认，这个所谓的圣光帝国，就是塞拉菲娜所在的那个教廷统治的国家。
他拎起书包，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住宿区门口时，亚当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宿舍房门外的墙角地面上，被人用粉笔刻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类似十字的陌生符号。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无人。
然后，他像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用鞋底在那个位置轻轻蹭了蹭，将那个标记彻底抹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那道熟悉的窥探目光，再次从暗处传来。
亚当依旧没有理会，保持着平和的步伐，推门走进了宿舍。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他简单地准备了点晚餐，正吃着，学院的魔导通讯器响了。
一条通知弹了出来，要求他明天必须参加一场由魔法学系举办的“魔法学术分享会”。
亚当挑了挑眉。
还真是巧了。
塞拉菲娜在那边参加“除魔事迹分享会”，他在这边参加“魔法学术分享会”。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参加”。
夜深了。
亚当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打开了只有他能看见的面板。
面板上，塞拉菲娜的状态栏显示着“正常”。
监控手环虽然在运行，但他悄悄留下的那枚黑暗印记，安静地潜伏着，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亚当看着屏幕里，那个在教会礼堂里正襟危坐，眼神却带着茫然和倔强的女孩。
他的嘴角，勾起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晦的弧度。
护犊子，是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