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把那本《圣光帝国遗闻录》放回书架原位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玩意儿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的宣传手册,除了歌功颂德,就是含糊其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挖不出来。
他靠在书架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窥探者暂时是消停了,但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那个该死的家族诅咒,就像个定时炸弹,不拆掉迟早要完蛋。
而副本,是他唯一的出路。
既然“圣光帝国”这条线索指向的是副本世界本身,那不如换个思路,从更宏观的角度找找看。
比如,这个世界的人,是如何看待“其他世界”的。
亚当转身走向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那里堆放的都是些被主流学界嗤之以鼻的“民间异闻”、“神话考据”之类的杂书,积满了灰尘,几乎无人问津。
他耐着性子在一排排书架间翻找,指尖划过一个个古旧的书脊。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从一堆厚重的精装大书的缝隙里,抽出了一本薄薄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皮面笔记。
笔记的封面上,用一种潦草的笔迹写着一行字——《异次元世界传闻录》。
亚当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不动声色地翻开笔记,里面的字迹同样潦草,像是在匆忙之间记录下的呓语。
“……世界并非唯一,如海中泡沫,彼此独立又相互牵引……我称其为‘世界泡’……某些强大的存在,可以跨越‘泡壁’,但代价未知……”
【世界泡?】
亚当的眼睛骤然一亮。
【这不就是系统副本的底层逻辑吗?】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这本不起眼的笔记,可能藏着系统的核心秘密!
……
【副本世界】
冰冷的命令通过传令神官的嘴,传达到了塞拉菲娜的耳中。
“圣女阁下,根据信徒汇报,城外的‘低语森林’出现魔物巢穴。为了彰显神恩,净化邪恶,主教大人命你即刻前去,将其彻底清除。”
神官的脸上,是那种标准的、毫无感情的公式化表情。
塞拉菲娜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是对她昨天在分享会上“失言”的惩罚,也是对她那份“不合格”心得体会的报复。
红衣主教,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是,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没有选择。手腕上的银环,就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
亚当合上笔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这本《异次元世界传闻录》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夹层,然后又随便抽了几本大部头的魔法史,装模作样地抱在怀里,离开了图书馆。
整个过程,他都保持着那副懒散悠闲的姿态,仿佛只是一个找到了几本有趣读物的普通学生。
回到宿舍,他立刻反锁了房门。
他将那本笔记从书包里拿出来,郑重地放进了床头柜,并且上了锁。
这东西太重要了,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往床上一躺,习惯性地闭上眼,心神沉入了系统。
【让我看看我那傻徒弟怎么样了。】
系统面板上,塞拉菲娜的状态栏已经更新。
【任务:清除‘低语森林’魔物巢穴。】
【情绪状态:焦虑、困惑、压抑。】
亚当的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那帮老狐狸不会让她好过。这种任务,明摆着就是个坑。】
他倒不担心塞拉菲娜的安危,那丫头的实力对付几只低级魔物绰绰有余。他在意的是,教廷想通过这次任务,对她做什么。
……
低语森林里,光线昏暗,树影幢幢。
塞拉菲娜握着一柄教会配发的、铭刻了净化符文的短剑,警惕地前行。
根据地图的指引,她很快找到了所谓的“魔物巢穴”。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那不是什么充满秽气的洞穴,而是一间早已废弃、半边屋顶都已坍塌的村民小屋。
她握紧短剑,小心翼翼地靠近。
刚走到门口,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一个瘦小的、浑身覆盖着暗色杂毛的人形生物,从破烂的后墙缺口处慌不择路地蹿了出来。
它没有发出任何威胁的嘶吼,反而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朝森林深处跑去。
那根本不是攻击,是逃跑。
塞拉菲娜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多年来被灌输的教条,还是让她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她是圣女,净化魔物,是她的天职。
……
塞拉菲娜的速度远比那只“魔物”快。
在森林深处的一片岩壁前,她成功地堵住了它的去路。
“站住!”她厉声喝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短剑,剑尖凝聚起一团圣洁的光芒,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那只生物被逼到绝路,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它缓缓地转过身,抬起了头。
塞拉菲娜看清了它的脸。
那是一张丑陋、扭曲,但依稀能看出人类轮廓的脸。
最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它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教义里描述的疯狂、邪恶与暴虐,只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恐惧。
就像一只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幼鹿。
这一刻,塞拉菲娜握着短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讲台上信徒的激昂控诉、分享会上那截拼接的“残骸”、还有老师引导她时,那只魔物死前的哀嚎……无数混乱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
手腕上的银环,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她猛地惊醒。
她在被监视着。如果她在这里犹豫,甚至放走了这只“魔物”,红衣主教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更重要的,他会怎么对付老师?
不行……绝对不行!
塞拉菲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手中的短剑化作一道圣光,瞬间洞穿了那生物的胸口。
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呜咽后,世界重归寂静。
浓重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强忍着内心的翻涌,走上前去,准备按照流程检查“魔物”的尸体,确认其是否彻底“净化”。
就在她将那具小小的尸体翻过来时,“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尸体腰间一个破烂的布袋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她脚边。
那是一个啃了一半的、沾着泥土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