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像被十头牛碾过,又丢进石臼里捣烂。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胀的刺痛,肌肉火烧火燎。
门持瘫在冰冷粗糙的夯土地面上,大口喘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间撕裂般的疼。
汗水早就把身上那套深靛青的狩魂束袴浸透了,紧贴在皮肉上,又冷又腻。
汗水混着地上的尘土,糊了他一脸,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他连抬手擦的力气都没了。
天刚蒙蒙亮,寒气像冰冷的蛇,从破败的板户门缝隙和竹编泥墙的窟窿里钻进来。
这地方是狩魂一个早就废弃的山间哨点,一座孤零零的粗梁木构架的破败母屋(主屋),勉强能遮点风雨。
昨天被那个斗笠男——风浔士边——像拎破口袋一样丢到这里,甩给他一套同样深靛青、背后印着漩涡家纹的粗布束袴,就再没正眼瞧过他。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起来。”
声音冷硬得像冻硬的石头,砸在空旷破败的屋里。
门持眼皮重得如同挂了秤砣,挣扎着想用手臂撑起身体。刚发力,一股钻心的酸痛猛地从肩膀炸开,直窜指尖,“噗通”一声,整个人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夯土地面,呛起一小股尘土。
士边就站在几步外,背对着残缺的纸障子门框,身影浸在灰蓝色的晨光里,像一柄插在鞘中的刀。
他没戴斗笠,那张棱角分明、毫无波澜的脸完全暴露出来,雨水打湿的额发紧贴眉骨,眼神沉静得吓人。
“废物。”
门持心口那股邪火“噌”地就烧到了顶!妈的!老子全家都喂了狩!自己还背着这鬼毒!好不容易找到根报仇的稻草,你就只会骂废物?!
“操……”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狠狠抠进冰冷坚硬的地面,靠着腰腹那点残存的力气,像条垂死的虫子,一点一点把自己从泥地上拱起来。
骨头缝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刺痛又开始隐隐发作,左肩上那三道爪痕附近的皮肤,泛起不祥的暗紫色,隐隐发烫。
好不容易摇摇晃晃站稳,两条腿抖得如同狂风里的芦苇杆。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未干的泪和滔天的恨,死死钉在士边脸上。
士边对他那能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目光冷淡地扫过他抖个不停的腿。
“基础步法。看到院角那棵歪脖子松了吗?”他下巴朝屋外荒草丛生、坑洼不平的夯土院子一角点了点,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松孤零零杵在那里。
“跑过去,摸到树干,再跑回来。一百次。日出三竿前做完。” 他指的是阳光越过东边山脊,大约辰时(上午7-9点)。
门持顺着看过去,那距离……放在平时,他撒腿就跑过去了!可现在?他感觉自己膝盖骨随时会碎掉!
“少……少他妈瞧不起人!”他梗着脖子吼回去,用尽力气迈开腿——噗嚓! 第一步就直接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下巴磕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噗……”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诡异、带着点金属摩擦感的嗤笑,毫无征兆地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像有人贴着耳鼓在吹凉气!
门持浑身汗毛瞬间炸起!猛地扭头四顾!寒风卷着落叶扫过荒院,半塌的板户门在风中吱呀作响,破旧的竹编泥墙沉默伫立。
除了几步外那个冷眼旁观的风浔,哪他妈还有别人?!
幻觉?疼出幻觉了?
他甩甩头,撑着地面想爬起来。那诡异的嗤笑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 “嘻嘻……摔得真可爱。别急嘛,小门持,慢慢来,老子有的是时间看你耍……”
“谁?!”门持像被烙铁烫到,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惊惧地环顾四周,声音都变了调,“谁在说话?!滚出来!”
空荡荡的破屋和院子,只有寒风呜咽。士边的目光却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刺穿门持的皮肉,钉在他的左肩上——那暗紫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一分。
“你在和谁说话?”士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刃般的寒意。
门持被那目光看得一个激灵,脑子里那诡异的嗤笑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堵了沙子。
“……啊?”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否认,“抱……抱歉……我……” 他指了指自己沾满泥巴的耳朵,“可能……听错了?风声?或者……摔迷糊了?”
士边没说话,只是那双沉静的眼睛,更深更冷了,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院角的歪脖子松,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继续。” “还有……九十九次。” “太阳,不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