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修成后的第三天,晨露还未从草叶上褪去,林晚星正握着锄头在屋后荒地里清理碎石。这半亩地石多土薄,她打算先将大块碎石捡出堆砌成田埂,既能划分地块又能防止水土流失。刚弯下腰搬起一块磨盘大的青石,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赵三那标志性的嚣张嗓音,像破锣般刺破了清晨的宁静:“赵阿禾!你给我滚出来!”
她眉头紧锁,将锄头往地里一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走向院门。刚拉开门栓,就见赵三领着两个歪戴头巾、敞着衣襟的汉子站在门口,每人手里都攥着根碗口粗的木棍,棍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特意从田埂上拔来的。赵三自己则揣着袖子,三角眼吊得老高,身后围了七八个看热闹的村民,有几个想劝又不敢开口,只能缩着脖子往人群后躲——这赵三是李氏的亲侄子,在村里偷鸡摸狗、调戏妇女无恶不作,之前有户人家的女儿被他骚扰,找上门理论反倒被他打砸了家具,里正都惧他三分。
“赵三哥大早上的来砸门,是家里的鸡又丢了,还是哪家的姑娘又被你缠上了?”林晚星没有半分惧色,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话戳中了赵三的痛处,他顿时涨红了脸,挥舞着木棍指向林晚星:“你个小贱人少胡说!我问你,你占着我们赵家的地,却拿着赵家的资源给外人办事,是不是想把赵家的脸丢尽?今天必须把屋后那半亩地交出来,否则我就拆了你的破茅屋!”
“赵家的地?”林晚星冷笑一声,转身从屋里取出用红绸包裹的分家文书,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去年腊月分家,里正和三位村老都在场见证,这半亩地是我作为赵大牛遗孀应得的赡养田,文书上盖着官府的印章,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倒是你赵三,上个月偷了李大爷家的山羊,前几天又在河边调戏邻村的王姑娘,这些事要是报到县衙,够你吃三年牢饭了吧?”
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李大爷从人群里站出来,气得胡子直抖:“原来我家山羊是你偷的!我说怎么找遍山都没见着!”被调戏的王姑娘的娘也红着眼圈附和:“我家姑娘这几天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就是被这无赖吓的!”赵三见众人发难,色厉内荏地吼道:“别听这小贱人挑拨!她就是想霸占赵家的地!给我上,把她拖出来!”
两个汉子立马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林晚星早有准备,侧身闪过左边汉子的抓挠,同时抬脚踹在他的膝盖弯处,那汉子“哎哟”一声跪倒在地,疼得直咧嘴。右边的汉子见状挥棍就打,林晚星弯腰捡起脚边的柴火棍,精准地打在对方的手腕上,木棍“哐当”落地。这几下动作干净利落,都是她前世在急诊科应对医闹时练出的防身术,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个瘦瘦弱弱的寡妇竟有这般身手。
赵三见状恼羞成怒,亲自拎着木棍冲上来,劈头盖脸就往林晚星头上砸。林晚星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侧身避开木棍的同时,伸手抓住赵三的手腕,顺势往下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赵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木棍应声落地。林晚星紧接着抬脚顶住他的后腰,将他按得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刀锋贴着他的脖子轻轻划过:“赵三,你再动一下试试?”
冰冷的刀锋让赵三浑身发抖,裤腿瞬间湿了一片,声音带着哭腔:“阿禾妹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就在这时,村老和里正带着五六个壮实的村民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王婆。原来王婆刚出门喂鸡,就看到赵三带人闹事,立刻跑去通知了村老和里正,还叫上了几家受过林晚星恩惠的村民。
“反了天了!赵三你这个无赖,竟敢在村里行凶!”村老拄着拐杖气得直跺脚,里正也铁青着脸喝道:“按照青竹村村规,无故伤人、寻衅滋事者,罚银五两,还要给受害者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你若不遵,我们就把你绑送县衙!”赵三一听要罚银五两,脸都白了——他好吃懒做,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林晚星见赵三已经服软,便收回匕首,冷冷地说:“罚银我不要,也不用你赔礼。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把偷李大爷的山羊还回来,若是已经卖了,就照价赔偿;第二,去给王姑娘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骚扰她。你若做不到,我现在就送你去县衙。”赵三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磕头:“我做,我现在就去做!”
看着赵三被两个村民押着去给李大爷和王姑娘赔罪,林晚星这才松了口气。村老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禾啊,你做得好,就是要这样硬气才不会被人欺负。以后这青竹村,谁要是敢再找你的麻烦,我们大家伙儿都不答应!”村民们纷纷附和,张婶更是拉着林晚星的手仔细检查:“没受伤吧?这无赖下手没轻没重的,可吓坏我了。”
林晚星笑着摇头:“我没事,谢谢大家关心。”送走众人后,她回到屋里,发现丫丫正躲在床底下,小身子抖个不停。她连忙蹲下身,温柔地将女儿抱出来:“丫丫不怕,坏人已经被
赶走了,以后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了。”她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儿冰凉的小手,又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额发,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丫丫怯生生地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伸手紧紧抱住林晚星的脖子:“娘,你刚才好凶,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林晚星的心瞬间软成一团,她抱着女儿坐在炕边,把脸埋在丫丫柔软的头发里:“娘不是凶,是坏人太坏了。娘必须变得强大,才能让你好好活下去。”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在林晚星的背上轻轻拍着,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她:“娘,等我长大了,我就保护你,我还要跟李先生读书,认识好多字,帮娘记账。”
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林晚星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她擦干丫丫的眼泪,从怀里摸出一颗用红线串着的酸枣核,这是她昨天上山时特意挑选的,打磨得光滑圆润:“这是娘给你做的小玩意儿,戴在身上保平安。等过几天,娘就送你去李先生那里读书好不好?”丫丫眼睛一亮,立刻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好!我早就想去了,上次看到虎子哥他们背三字经,我也偷偷学了两句。”
安抚好丫丫,林晚星重新回到屋后的荒地。经过刚才的闹剧,她更清楚地意识到,只有手里有实实在在的产出,才能彻底站稳脚跟。她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揉搓,土壤里的碎石子硌得手心发疼,土块干硬得像块石头。这样的土地,别说种土豆,就连耐旱的野草都长得稀疏。
“得先改良土壤才行。”林晚星喃喃自语。她想起之前和刘婶商量的,用草药换牲畜粪便的事,当即决定下午就去村里各家走动。刚站起身,就看到张婶扛着一把锄头走了过来,锄头刃上还闪着新磨的光泽。“阿禾妹子,我家那口子去给李大爷赔山羊钱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来帮你翻地。”张婶把锄头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就开始清理地里的碎石,“这地是得好好整整,我家男人说,要是能施上肥,再种上你说的那土豆,收成肯定差不了。”
有了张婶帮忙,翻地的进度快了不少。张婶常年干农活,翻地的手法娴熟,一锄头下去就能把土块翻得松散。林晚星则负责将翻出来的碎石捡走,堆在田埂边。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张婶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昨天我去邻村买猪肉的时候,听人说云溪县最近不太平,好像有乱兵在附近流窜,让咱们村里多注意安全。”
林晚星心里一沉,乱兵流窜可不是小事,青竹村地处偏僻,正是乱兵容易劫掠的地方。她停下手里的活,问道:“这话靠谱吗?有没有说是什么来头的乱兵?”张婶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从北边逃过来的,抢了好几个村子了。里正估计也听说了,下午说不定要召集大家商量这事。”
林晚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如果真有乱兵来袭,青竹村毫无防备,村民们的生命财产都会受到威胁。她看着眼前的荒地,又想起村里老弱妇孺居多,壮劳力只有十几个,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张婶,要是真有乱兵来,咱们光靠躲是没用的。”林晚星语气严肃,“咱们得提前做准备,比如在村口设个哨卡,组织壮劳力轮流巡逻,再把村里的柴火、石头都集中起来,万一真打起来也有武器。”
张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附和:“你说得对,这事儿大意不得。等会儿我就去跟王婆说说,让她在村里多提醒大家。”正说着,就看到里正的儿子举着一面小旗子在村里跑,嘴里大声喊着:“各家各户注意了,里正请大家下午在晒谷场集合,有重要的事宣布!”
林晚星和张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看来乱兵的消息是真的了。林晚星放下手里的活,对张婶说:“翻地的事先停一停,咱们先回去准备准备,下午去晒谷场看看里正怎么说。”她心里清楚,这不仅是青竹村面临的危机,也是她进一步凝聚人心、巩固自己在村里地位的机会。如果能在这次危机中带领村民们平安度过,那么她在青竹村的根基,就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回到家,林晚星先把丫丫托付给隔壁的刘婶照看,然后找出之前萧彻送的银子,用布包好贴身放着。又把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拿出来,别在腰间。做完这些,她才放心地往晒谷场走去。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家三五成群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焦虑和不安。王婆、李先生还有几个村老也都到了,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
看到林晚星过来,王婆连忙招手让她过去:“阿禾,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说乱兵的事呢。你脑子活络,又有办法,快说说你的想法。”林晚星走到人群中间,先向里正和村老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里正,各位叔伯婶子,关于乱兵的事,我刚才和张婶也听说了。依我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防范。”
她顿了顿,见大家都认真地听着,继续说道:“第一,咱们要在村口和村后的山路上各设一个哨卡,每个哨卡安排两个壮劳力,白天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晚上换成四个,轮流值守,一有动静就立刻敲响村里的铜锣示警。第二,把村里的壮劳力组织起来,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巡逻,另一队负责加固村墙,把村里的石头、柴火、农具都集中到村墙边上,作为防御武器。第三,让妇女们准备干粮和水,万一情况紧急,大家也好有东西吃。第四,村里的老弱妇孺都集中到村东头的大祠堂里,那里地势高,又比较坚固,方便保护。”
林晚星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让原本慌乱的村民们渐渐平静下来。里正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阿禾姑娘说得有道理,这些措施都很实在。可是壮劳力的事……”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村里的壮劳力本来就少,还要兼顾农活和防御,确实有些吃力。
“里正放心,农活的事可以暂缓。”林晚星立刻说道,“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就算今年收成差一点,明年也能补回来。而且我可以发动妇女们,在巡逻和加固村墙的间隙,帮着打理地里的活,这样既能保证防御,又不会耽误太多农活。”
“我同意阿禾姑娘的提议!”李先生站出来说道,“我可以负责记录值守人员的名单和时间,保证巡逻不会出纰漏。我还可以教壮劳力们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虽然比不上正规军,但对付乱兵也能多一分胜算。”
有了林晚星和李先生的带头,村民们纷纷响应。“我愿意去村口当哨卡!”“我家有多余的锄头和镰刀,都可以拿出来当武器!”“我媳妇和我娘可以帮着做干粮!”看着村民们重新燃起斗志,里正终于松了口气,他大声说道:“好!就按照阿禾姑娘说的办!现在大家都行动起来,争取在天黑之前把哨卡和防御工事都准备好!”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壮劳力们拿着工具去村口设哨卡、加固村墙,妇女们则回家准备干粮和水,老人和孩子们也不闲着,帮着搬运石头和柴火。整个青竹村都动了起来,原本弥漫的焦虑被一股团结的力量取代。林晚星没有闲着,她带着几个年轻的妇女,把自己之前采摘的草药拿出来,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里面有止血的三七、消炎的蒲公英,还有提神的薄荷。“这些草药大家都拿着,万一受伤了可以应急。薄荷可以泡在水里,巡逻的时候喝,能提神醒脑。”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村口的哨卡已经设好,用粗壮的树干和石头搭成了简易的屏障,村墙也加固了不少,墙头上堆满了石头和柴火。妇女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都集中存放在祠堂里。林晚星站在村口的哨卡旁,看着远处的山路,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这只是防御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她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后,是整个团结起来的青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