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青竹村被厚重的寂静包裹着,只有村口哨卡处挂着的两盏油灯,在夜风中摇曳出微弱的光晕。林晚星和村里的壮劳力张强、李石一起值守第一班夜岗,三人背靠着哨卡的木栅栏,手里都紧握着磨得锋利的农具——张强扛着一把长柄柴刀,李石攥着根削尖的硬木矛,林晚星则将那把匕首握在袖中,指尖贴着冰凉的刀锋,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阿禾姑娘,你说这乱兵真会来吗?”李石年轻,心里难免发慌,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刚娶媳妇没多久,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一想到可能会有刀兵之灾,就忍不住揪心。张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别瞎想,咱们按阿禾姑娘说的做,把哨卡守紧了,就算来了也不怕。”
林晚星侧耳倾听着夜色中的动静,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更加谨慎,前世在急诊室见多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知道越是看似安全,越不能放松警惕。“乱兵流窜讲究速战速决,最喜欢挑深夜偷袭。”林晚星压低声音说,“咱们每隔半柱香就打一次暗号,一人守着正面,两人分守两侧的草丛,别给他们可乘之机。”
三人刚分好工,林晚星就突然抬手示意噤声,眼神锐利地望向村口小路的尽头。黑暗中,隐约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正朝着青竹村的方向过来。“来了!”张强低喝一声,握紧柴刀的手青筋暴起。李石也瞬间绷紧了身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晚星快速做出部署:“张强,你去敲响铜锣示警,记住,先敲三下短音,再敲一下长音,告诉村里的人是敌人来袭,不是误报。李石,你跟我守着哨卡,先别暴露,看看他们的人数和装备。”张强应声而去,很快,村里就传来了急促而有节奏的铜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微弱的月光,林晚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约莫二十几个汉子,个个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刀枪,有的甚至还扛着抢来的包裹,脸上都带着凶神恶煞的神情,正是张婶口中所说的乱兵。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走路摇摇晃晃,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妈的,这破村子怎么看着有人守?”络腮胡看到哨卡上的油灯,停下脚步,啐了一口唾沫,“不过就一个破哨卡,能有什么能耐?兄弟们,冲进去,女人和钱财都是咱们的!”他身后的乱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挥舞着武器就朝哨卡扑来。
“等等!”林晚星突然上前一步,站在哨卡前,声音冷静得不像个普通村妇,“各位好汉,我们青竹村只是个贫瘠的小村子,没什么钱财,也没多少粮食,不值得各位好汉动手。我这里有几两银子,是我们全村人的积蓄,送给各位好汉当路费,还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绕了我们村子。”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高高举过头顶。
络腮胡眯起眼睛,打量着林晚星,见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身姿挺拔,眼神镇定,不像在说谎。他挥了挥手,让冲在前面的乱兵停下,冷笑着说:“你这小娘子倒是识相。不过,仅凭这点银子就想打发我们?我听说这附近的村子都藏着不少好东西,你们青竹村别想例外。”他的目光在林晚星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林晚星心中一凛,知道这络腮胡是个贪得无厌的主,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李石形成掎角之势,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村里的壮劳力们已经拿着武器赶到了村墙后,正隐蔽在暗处,只等她发号施令。“好汉这话就不对了。”林晚星语气一沉,“我们青竹村虽然贫瘠,但村民们都不是好欺负的。你看这村墙,我们已经加固过了,上面堆满了石头和柴火,只要我一声令下,石头柴火就会像下雨一样砸下来。你们虽然人多,但我们占据有利地形,真打起来,你们也讨不到好。”
络腮胡显然没把这个小村子放在眼里,他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们这些泥腿子?也敢跟我们叫板?兄弟们,给我冲!谁先拿下那个小娘子,谁就先享用!”乱兵们再次嚎叫着冲了上来,离哨卡只有十几步远了。
“放!”林晚星一声令下,村墙上顿时响起一阵呐喊,无数石头和柴火从墙头上砸了下来,砸得乱兵们哭爹喊娘。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乱兵被石头砸中,当场倒地不起。络腮胡没想到青竹村的防御如此严密,顿时愣在原地。林晚星抓住机会,对李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冲上去,李石用硬木矛刺穿了一个乱兵的大腿,林晚星则趁机用匕首架在了另一个乱兵的脖子上。
“住手!”林晚星大喝一声,“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被匕首架住脖子的乱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喊道:“大哥,别过来!快让他们停下!”络腮胡看着倒地哀嚎的手下,又看了看被挟持的兄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再打下去只会损失更多人手,这个看似普通的小村子,比他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好,我们停!”络腮胡咬着牙说,“你放了我兄弟,我们马上离开,再也不打青竹村的主意。”林晚星冷哼一声:“放了他可以,但你们必须把抢来的东西留下,而且要发誓,以后再也不踏入青竹村方圆十里的范围。”她知道,这些乱兵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必须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否则他们迟早还会回来。
络腮胡虽然不情愿,但在林晚星的威慑下,只能点头答应。乱兵们把抢来的包裹都放在了哨卡前,络腮胡也按照林晚星的要求发了誓。林晚星这才松开手,放走了被挟持的乱兵。络腮胡狠狠瞪了林晚星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的。”
看着乱兵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晚星才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张强和村里的壮劳力们都围了上来,纷纷夸赞她:“阿禾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刚才那几下,简直比大将军还威风!”“是啊,要不是你,我们今天肯定要遭殃了。”
林晚星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团结一心的结果。”她走到乱兵留下的包裹前,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粮食、布料,还有一些银首饰,显然是从其他村子抢来的。“这些东西,我们先登记好,等以后找到失主再还回去。粮食和布料可以先留一部分,分给村里困难的人家。”
里正也赶了过来,看到哨卡前的狼藉和地上的包裹,对林晚星更加敬佩:“阿禾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你不仅救了整个青竹村,还为我们争回了面子。以后你就是我们青竹村的主心骨,大家都听你的!”村民们纷纷附和,看向林晚星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信任。
就在这时,村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急促而整齐,不像是乱兵的马蹄声。林晚星心里一动,难道是官府的人?还是另有其人?她连忙让张强去通知大家保持警惕,自己则和里正一起走到哨卡前,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策马而来,约莫有五十多人,个个身姿矫健,装备精良。为首的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年轻男子,他身着银色铠甲,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林晚星曾经救过的萧彻。萧彻也看到了哨卡前的林晚星,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来:“阿禾姑娘,别来无恙?我听说这附近有乱兵流窜,特意带兵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已经把乱兵打退了。”
林晚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彻,更没想到他竟然是带兵的将领。她连忙走上前,行了一礼:“萧公子,多谢关心。我们也是刚把乱兵赶走,幸好有村民们齐心协力。”萧彻看着哨卡上的防御工事,又看了看周围手持武器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阿禾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在短时间内组织村民们做好防御,还成功击退乱兵,实在难得。”
里正和村民们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林晚星竟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里正连忙走上前,对萧彻拱手道:“不知是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萧彻摆了摆手,笑着说:“老丈不必多礼,我和阿禾姑娘是旧识,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清剿乱兵,二是为了感谢阿禾姑娘的救命之恩。”
萧彻带来的士兵很快就对青竹村周围进行了搜查,确认没有残留的乱兵后,才在村外扎营。萧彻则跟着林晚星走进了青竹村,村民们都围在路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林晚星把萧彻带到自己的小院,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萧公子,没想到你竟是朝廷的将军,之前多有失礼。”
萧彻接过水杯,看着林晚星说:“阿禾姑娘不必客气,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好好感谢你。此次前来,我带了一些粮食和药品,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云溪县的县令,让他加强对这一带的巡查,以后不会再有乱兵骚扰青竹村了。”
林晚星心中一暖,连忙道谢:“多谢萧将军,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萧彻看着林晚星,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阿禾姑娘,你聪慧过人,又有勇有谋,留在这青竹村实在可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朝廷举荐你,让你在军中任职,或者去县衙当差,都比在这里种地方有前途。”
林晚星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离开青竹村。这里有她熟悉的村民,有她和丫丫的家,还有她刚打下的根基。她摇了摇头,笑着说:“多谢萧将军的美意,但我更喜欢青竹村的生活。我想在这里,用我的双手,让村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萧彻没有勉强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但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去云溪县找我,或者去悦来客栈找刘掌柜,只要报我的名号,他一定会帮你。”他顿了顿,又说:“现在天下不太平,北方战事吃紧,乱兵四起,青竹村虽然偏僻,但也未必能一直安稳。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林晚星点了点头,把萧彻的话记在了心里。她知道,萧彻的出现,不仅为青竹村带来了安全,也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虽然她现在只想留在青竹村,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萧彻就带着士兵离开了青竹村,临走前留下了十车粮食和两大箱药品。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口,依依不舍地送别这位帮了他们大忙的将军。看着萧彻的军队渐渐远去,林晚星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她知道,青竹村的平静生活又回来了,但她的人生,或许将因为萧彻的再次出现,而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萧彻的队伍消失在山道尽头,林晚星才转身往村里走。阳光透过晨雾洒在新修的井台上,反射出温润的光,几个早起的婶子正围着井台打水,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语气里满是亲近。张婶提着水桶快步迎上来,把一个还热着的玉米饼塞到她手里:“快吃点垫垫,昨晚守了半宿,肯定饿坏了。”
林晚星咬了口玉米饼,温热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心里也暖融融的。她看着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看着孩子们在晒谷场上追逐嬉闹,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得。萧彻的好意她心领了,但比起朝堂的波谲云诡,她更想先守好眼前这片土地,守好这些信任她的村民。
回到屋后的荒地,刘婶正带着几个妇女帮她翻地,看到她来都直起腰笑:“阿禾妹子,你看这地翻得多松快,等施上肥,种上你说的那土豆,保准能收一筐又一筐。”林晚星走到地边,抓起一把新翻的泥土,土块已经变得松软,里面混着细碎的草木灰——这是村民们特意送来的基肥。
她蹲下身,把带来的土豆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挖好的土坑的里,每放一颗都压实周围的泥土。丫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小把野花草,蹲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往土里埋种子,小脸上沾了不少泥点,像只花脸猫。“娘,这些种子什么时候能长出土豆呀?”丫丫仰着小脸问,眼里满是期待。
“等春天来了,它们就会发芽,到了夏天就能结出大大的土豆了。”林晚星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泥点,笑着说。她知道,这些种子不仅能长出粮食,更能长出青竹村的希望。而她的脚步,也不会只停留在这片荒地之上——萧彻带来的“北方战事吃紧”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心里,让她明白,安稳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要想真正护住身边的人,她还需要变得更加强大。